不斷有濃霧向著這邊聚集，從淡灰色到褐色，直至完全的一片郁黑。那詭異而粘稠的黑色，蠢蠢欲動，似想要湮滅殘雪二人。只是很奇怪，它們只是懸浮在四周，卻不再靠近，好像有什么更可怕的存在讓它們有所畏懼。

“你知道那層層的黑霧是什么嗎？”，殘雪看一眼連月色都完全遮蔽住的黑霧，雖看似煙，卻更像有靈之體。

見伊天城警惕的凝視著，繼續道，“傳聞中如果有人死得不甘，那最后一口氣能憑借怨念化作靈漂流在人間，本是無形之物，只是如果怨氣太重，而且很多，就像此時環繞我們四周凝而不散的層層黑霧，我看，何止千千萬，只是。。。。。。現在他們欲進卻退，不攻擊，恐怕，有著讓他們恐懼的更強大的存在。。。。。。伊天城，你就是一個惡魔，一個連鬼都會害怕的魔”，只是那個魔，現在卻在為自己包扎傷口，是該欣慰，還是已經深陷另一個墓穴之中。

魔？生平殺人無數，血染長河，若是魔，也是萬魔之首。只是在她的心中自己也是這般嗎？伊天城一時失神，感覺到殘雪的腳收縮了下才發現自己觸及到了她的傷口，“你說得沒錯，我就是個魔”。

“但我喜歡，我喜歡你伊天城，即使你是會帶給世間生靈涂炭的惡魔”，以殘雪此時的笑靨，完全算不上嫵媚，也無攝魂奪魄的魅力，還染有些青澀，但伊天城眼中，她卻是最美的。

“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天天用一張死人臉對著我，再怎么說我可是不辭辛勞花了兩年的時間救了你，至少。。。至少。。。今天不要”，即使是惡魔又怎么樣，只要是自己認定的，那便會義無反顧。殘雪伸出兩只手捏在伊天城的雙頰之上，欲要他對著自己笑一個。萬人眼中的夢魘，在她心中，僅僅，只是伊天城，一個寄托著自己情愫的人。

“你干什么，快放開我”，殘雪木訥的瞪大雙眼看著近在鼻尖的伊天城，想要轉開頭避開他冰冷的雙唇，只是被他用雙手托著下顎完全動彈不得。只能任由他肆無忌憚的吮吸自己的味道，榨取自己的溫度。慌亂之際，用力的咬下去，唇舌交織之時，冰涼的帶著咸味的液體流進她的口中。

只是，那點痛，對于伊天城來說，什么都不算。此時，在他眼中，沒有殺戮，沒有戰場，沒有仇恨，沒有冷漠，唯有一個殘雪。

“味道怎么樣？”伊天城嘴角似笑非笑的看著殘雪布滿濃郁紅暈的臉頰說道。

“什。。。什么。。。怎么樣？”殘雪被伊天城直視的眼神看得有些無措，欲要掩飾，卻顯得更慌亂，心虛得幾個字卻說得斷斷續續。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而且感覺自己此時的臉頰，燙到恐怕可以把水都燒開了。原本是想要掙脫的，最后卻甘心的沉淪下去。伊天城，你果然是個惡魔。

“我的血啊，你花費兩年時間好不容易幫我再生的血，剛才應該吸食了不少吧”伊天城看著殘雪慌亂的眼神正經說道，“不然，你以為是什么？”

“你。。。。。。”，殘雪羞得臉更紅，自己剛才都胡亂想些什么去了。瞪伊天城一眼，便把頭低了下去，火光映在她的臉頰，也看不出那片紅暈到后面有沒有消逝。只是隨著殘雪的寂靜，唯留四周的黑霧稍有起伏，卻經久不散，然后慢慢的凝結下來。

“其實，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殘雪的聲音開始變得低沉，那是心中最不愿觸及的一卷愁云，卻愿意毫不掩飾的展露在伊天城的面前，“但，也是我的生辰，只是。。。早就被人遺忘了”，本該月圓人圓，可到了自己，風住塵香花已盡，唯剩清冷淡氣許多愁。

是這樣嗎？今天才看起來才如此低落，連看圓月的眼神都那么的哀愁，那不敢去觸碰的明媚的憂傷。伊天城抬頭看一眼灰暗的天空，玄月被黑霧掩得嚴嚴實實，好像他們此時已經與它完全的隔離，獨自被遺忘在暗黑的一角。

唯有紅色火光依舊照在殘雪低垂的臉頰上，只是，她，心中也有火光照不散的黑暗。如果可以，伊天城愿意擊碎壓在殘雪心頭的巨石，希望在她臉上，留下的只有喜悅之色，即使只有此刻，“有什么愿望”。

伊天城用自己以為緩和的語氣說道，只是依舊如同這夜的寒風，有些冰涼。是早就已經習慣了吧，曾經的曾經，有太多的是自己不愿去回想的。父親，母親，猶如遙遠的傳說。天邊的圓月或許是可望不可及，可那些久遠失色的記憶，早已連仰望的機會都被老天剝奪了。所以他不信天，不認命，所剩的就是心中僅殘留的信念和執著。

雖然伊天城的聲音依舊是冰冷的，但殘雪聽著卻很溫暖，今夜或許無月，但身邊卻有人陪伴，“愿望？”低吟一聲，那些崖頂曉風吹拂起來的池蓮，或是灰飛煙滅，散入廢墟之中，或是隨滿山哀愁的紅楓一起凋零了。

“我想吃著母親做的菜，聽著父親爽朗的笑聲，坐于五毒崖之頂，玄月清光之下看那焰火的綻放，一家人，是一家人一起”，殘雪邊說邊看向神色有些僵硬，剛毅的眉角淌過一絲觸動的伊天城。這兩年，他基本上不怎么說話，就算有，也從未提及自己的過往。要有多少的風霜才會讓人連澎湃的血液都變得冰冷凍結。“一家人，還有你，伊天城”。

殘雪抬著自己刺痛的腳，向著伊天城的旁邊挪去，并排與他坐著。看向熊熊燃燒的拱火，不管他曾經發生過什么，只希望能把自己的溫度傳給他。或許需要一天，一個月，一年，即使再多，也愿陪伴在他身畔，將他身體里的千年積雪融化掉。

無奈自己卻只能哀嘆一聲，那些終歸只是一個愿望。打回現實，便是一個不可企及的夢，閉上雙眼，即使魂牽夢縈也尋覓不到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