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正門走不得,清兒就開始研究旁門佐道。她塞張三的繡樣兒里,還多了一張字條。
“嫂夫人要***?”張三看得一頭霧水,“又出不了門,要地方雜志又有何用?”
秀才卻眼前一亮,搶過張三手中的便條,看了又看。許久才道:“怕是嫂夫人打算出逃了!”
“出逃?”就憑她一個婦人,還帶著一個癡傻的女兒?“嫂夫人會有如此膽量?”
“一定是因為迫不得已的理由,逼得她決定挺而走險了!”秀才不禁為她們娘倆的處境擔憂。
張三馬上就想到侯歪嘴,“莫不是那個侯歪嘴又打什么壞主意?老子現在就去撕了他!”說罷,他就起身大步向外。
“回來!”秀才拉住他,“你這般魯莽地找上門,只會壞事。”
“這不行,那不行!難不成眼睜睜地看著她們娘倆在里面受委屈?你們兄弟如何對得起死去的大哥?”張三急得兩眼冒火,眼底赤紅。“殺了那個無賴!為她們報仇!”
“那無賴何時殺都無關緊要,重要得是如何解救嫂夫人。你這般去了,打草驚蛇,她們娘倆日后更不易脫身。”秀才一樣心急,只是越要緊要時,越發保持清醒。
“那里那么多顧忌,干脆沖進驛館,殺了膽大妄為的侯歪嘴,救出她們就是!”張三只覺得渾身的本領,卻只能束手束腳得施展不開。
“救出她們又當如何?”秀才氣得砸開他冥頑不靈的腦子,“你我兩人亡命天涯倒也罷了,難道還要她們娘倆跟著?被官兵追殺,無處安身?”
“這……”張三被問得啞口無言,一時想不出應對之計,氣極了對著秀才怒吼。“你不是秀才嗎?不是自稱腹內有錦繡嗎?就不能想出什么妙計讓她們脫身嗎?”
“妙計當然有,不過唯今最主要得就是……不能讓她們草率行事。”秀才沉默片刻,才又道:“顧不得許多,明兒個就送信給嫂夫人,向她明白你我的身份。待大家相認之后,也好里應外合,統一行事!”
“早該如何!”張三拍著大腿附意,只是想到那個無賴,他眼底寒光一閃。“要不要入夜將那混蛋……”抬手在頸項處,輕描淡寫得抹了一下。
“時機不到!”秀才也恨不除之后快,“時機到了,定要讓他挫骨揚!”
“玉面閻羅”的綽號可不是白來的!
李氏和清兒來海城也近半年,見她們娘倆平日頗為老實,錢婆子對她們的監管也松懈了許多。每日清晨打開解門,放張三進來,便會轉身離開,大約過一盞的功夫,再回來鎖上角門。
面對整日寒光四射的張三,令她膽戰心驚,才是主因。
同往常無異,錢婆子打開門角門,便一溜煙的出了院子。張三見四無人,不急著收糞,而是規規矩矩地來到李氏跟前,深施一禮。“小弟張良祿拜見嫂夫人!”
李夫人聞言一驚,“張良祿?!”半晌她才回神,雙手輕顫著掩住口,哽咽道:“是……三弟?”
“正是……”五尺高的漢子也紅了眼圈。
清兒多少明白了些,為了方便兩人講話,她依舊裝出癡癡傻傻的模樣向院門口走去,借機替他們望風。
“夫君他……死得好冤……”李氏再抑制不住,淚如雨下。“清兒她……”
張三也有千言萬語要講,可時間緊迫,只得打斷李氏的話。“嫂夫人,大哥的冤屈他日定當要報!且定驚聽聽我講,我與二哥武俊杰就住在附近,正設法解救嫂夫人。一切從長計議!”
李氏勉強收住淚水,不住地點頭。“一切旦憑兩位叔叔作主!”
“嫂夫人暫且忍奈一時,等將一切打點妥當……”張三自覺愧對李氏母女,一時也不知該講些什么話安慰。“之前一直不敢相認,只有怕……怕是奸人設得陷阱……”
“三弟不必多說,小心無大錯!”李氏拭了拭淚水,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小小子兒,坐門墩!哭著喊著要媳婦兒……”遠遠地見到錢婆子的身影,清兒開口哼起了娘倆暗設的信號。
李氏趕忙示意張三止住話語,張三開始收糞,只不過活計還剩下大半,李氏又雙眼通紅。眼見錢婆子就要進院,一切來不掩示。張三急智,故意將糞便濺到自己外衣上,同時張口大喝道:“笨手笨腳得愚婦,竟將糞便弄到本大爺的身上!”
李氏心領神會連連作揖道歉,“張大爺,實在抱歉……真是罪該萬死!求張大爺見諒……”
清兒也在張三的怒吼聲中,瑟瑟地縮到娘親的身后,怯怯地探出頭張望。
聽到張三的獅子吼,嚇得錢婆子連頭也不敢露,只守在院門口往里探。平日張三得寒冰臉已將她嚇得三魂丟了七魄,他的怒火更讓她望而生畏。
張三早就看到賊頭賊腦的錢婆子,可還是故意對著李氏吼了半晌,才氣亨亨地拉著糞車走了。
待錢婆子來到近前,看到李氏紅腫的眼睛,一切也就便得順理成章。“平日看著磣人,今兒個差點把人也吃了!以后做事可得加倍小心,萬一再撞到他不高興,他那大手還不你扇進墻里去?”
李氏無奈悲苦地點了點頭,“多謝錢管事……”
“道什么謝,都是苦命人……”錢婆子拭了拭干爽的眼角,口中輕嘆,嘴角卻掛著幸災樂禍走了。
清兒想問明究竟,可時機不對,只能無奈得等待午休。
“爹的結義兄弟?”清兒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娘以前見過他們?”
“你爹與他們是在戰場結義……后來他們不肯入朝為官,直接還鄉孝敬長輩。娘也只是聽說……不過你爹曾講過他們是生死兄弟,絕對是可以托付之人……”雖未見過本人,可張三與夫君所述并無差異,而且結拜之事,只有他們三人知曉。
“如此說二叔、三叔是來救咱們的?”清兒眼睛一亮,多日來的困頓,消散得無影無蹤。“娘,咱們有救了!”
“有救了!”眼淚就在眼圈里打晃,李氏欣慰地摟住女兒。“終于有救了!”
得知真相,原本困惑何人替他們休理侯歪嘴,也找到了答案。“是兩位叔叔替娘解為,痛毆侯歪嘴為娘報仇的!”
“應該就是他們……”仿佛雙有主心骨,李氏的神情第一次露出輕松。
“同嫂夫人挑明了?”秀才也有了不淡定的時刻。
張三驚詫地盯著秀才上下打量,“閣下真得是二哥武俊杰?”
“快些講!”秀才急得快翻臉了。張三才收起玩笑的神情,“都挑明了!嫂夫人也相信了。只是時間短,沒來得及說太多。只勸她放心,等待時機成熟,咱們就救她們出來。講話還要偷偷摸摸得,若不是……”仔細回想當時的情景,張三不覺皺眉。
“可有甚不妥之處?”秀才的心不覺再次被揪起。
“細細想來……若不是清兒提醒,今日差點被錢婆子撞破!只是清兒不是已經癡傻,如何能……”張三百思不得其解。
秀才卻猜出七、八分,“除非清兒卻未癡傻,她自然就可以望風報信!”
“并未癡傷?”張三的頭差點搖成波浪鼓,“正是如花愛美的年紀,不愛俏,裝扮成傻子?”
“未何不可?”秀才摸了摸光潔的下巴,“聽你之言,嫂夫人的顏色依舊動人,那清兒的相貌應該也不差。可她們娘倆孤苦無依,若不扮癡傻,早晚要淪為他人玩物!”
“她們是為了保名節才?”張三心里一陣陣揪動。
秀才無言地點了點頭,“若嫂夫人不點明,暫且裝作不知吧!”
張三沉默良久,“可憐清兒……如花的年紀卻要……唉……”
“為何要唉聲嘆氣?三弟該欣慰才是!能舍棄浮華,扮丑裝傻的女子有幾人?清兒必有大才!大哥幸甚!嫂夫人幸甚!”秀才對還未及笄,素未謀面的侄女生出幾分欽佩。“日后,清兒必會讓人刮目相看!”
他們口中的才女正躲起來奮筆急書,將她們母女的困境、侯歪嘴的刁難,一一在信中言明。將探聽到驛丞的態度也對他們告之,直接否絕了贖身的法子,希望能另想他法,還身上所有銀票原封不動的交由他們處理。
寫好信,她還不忘讓李氏過目。“娘,可還有其他要講的?”
大致看了看,李氏沉默半晌。“沒有旁的,只是……不知你兄長他們如今在哪兒,一切可安好……”
“娘……”對于素未謀面的兄長,清兒還真是不知該如何安慰娘。“娘,爹可是響當當得鎮北大將軍,兄長們會差到哪里去?他們一定會平安無事,用不了多久,咱們就會一家團圓!”
“借清兒吉言,娘盼著那一日早點到來!”李氏抱著清兒,淚水在眼圈里打轉,最后被她強忍回去。
終于有盼頭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