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杉忙低頭拜倒山呼萬歲,早有小太監(jiān)上來責問道:“哪個不長眼的,竟敢驚了圣駕!”說著便要拖了懷杉下去,正光帝今日心情貌似不錯,竟開口問了一聲:“好清秀的后生,是哪個宮里的?”
懷杉忙道:“臣子乃是東宮太子侍讀杜淮山,今日因奉太子之命來鏡湖小筑取書,不想一時迷了路,誤闖此地,驚了圣駕……”
那美人聞言不等懷杉說完,便立刻說道:“既是來給太子取書,還不快走!切莫耽誤了太子做學問!”說著又向正光帝撒嬌道:“圣上看今日臣妾新梳的發(fā)式可還好看么?”又示意小太監(jiān)趕緊扶懷杉起來,便要拉著正光帝離開。”
正光帝此時卻恍悟道:“愛妃慢走,朕聽這孩子的名字頗熟悉,莫不是你永定侯府的外甥么?”嫻妃見躲不過,便又裝作恍然的樣子道:“哎呀,臣妾心里眼里只有皇上一個,一時竟忘了!”又向懷杉道:“自我入宮便極少見家里人了,今日偶遇,也算咱們娘兒兩個的緣分,只是你今日有差事在身,我也不便留你,快謝了圣恩回去吧!”
懷杉心里也巴不得趕緊離開,便要叩頭跪安,豈料正光帝卻突然來了興致,竟免了懷杉的大禮,拉至身前問道:“你今年幾歲?”懷杉忙說:“臣子今年底便整十五了!”正光帝沉吟道:“十五歲,真正是翩翩少年郎啊!”又面色一沉嘆道:“唉,朕與你相比可是老了!”
懷杉聞言一驚,不知皇上是有意還是無意,這話茬一般人是不敢接的,若順了皇上說,便是承認皇上老了,若不順著皇上說,豈非欺君!懷杉腦中飛快的轉著,旁邊嫻妃也聽出了皇上話音不善,忙打岔說:“圣上不是要去給太后請安么,咱們快走吧,倒被個小孩子耽擱了!”
誰知正光帝卻止了嫻妃攙扶過來的手,笑道:“愛妃難得見到外甥,便是多耽擱一會又有何妨!”隨即又轉頭問懷杉道:“你瞧朕與你比可是老了?”嫻妃嚇的一身冷汗,眼巴巴瞅著懷杉卻無可奈何!
懷杉心里哀嘆:神馬皇帝啊,心眼比針鼻還小!您這是要報我聘妝樓拒親的仇吧?大腦卻急速的轉著,腦門上全是汗!正光帝見懷杉不說話,腦袋上直冒汗,便有些得意,卻并不放過懷杉,而是又懶洋洋的問道:“朕問你話,怎么不回?可是覺得朕真的老了?”
嫻妃忙打圓場說:“小孩子沒見過世面,乍一見皇上天家威嚴,怕是嚇傻了!”正光帝冷哼一聲,向嫻妃道:“愛妃今日的話倒比平時多!”嫻妃聞言臉色微白,便忙噤了聲。
懷杉知此次再躲不過了,跪地叩拜道:“皇上恕罪,方才聽嫻妃娘娘說皇上要去給太后請安,便想起臣子的父母常跟臣子說的一句話:父母在,不言老。如今太后春秋正盛,臣子今又親見吾皇仁孝,實在感佩萬分,故此失態(tài)!”
嫻妃心內暗暗叫好,這外甥倒真有些急智,如此一說,有太后在上頭,皇上斷不會再提自己老了的話,最后一句看似為其失態(tài)辯解,實則不著痕跡的拍了皇上與太后的馬屁,真真是個伶俐的!
正光帝卻冷哼一聲,甩了袖子道:“豎子狡辯,朕可沒空跟你耍嘴皮子!”隨即拉了嫻妃便走,走了幾步路,又回轉身道:“東宮在東北方向,讓小李子帶了你去,若再亂闖,朕定不饒你!”說罷,便有一個小太監(jiān)出來,領了懷杉去往東宮。
懷杉直到進了太子的書房捧硯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里衣已經(jīng)濕透了,黏糊糊的貼著身子。又正值盛夏,更覺煩悶,便解了領口的扣子。忽然又想起太子說的話,便來至其書桌前,拿了硯臺盒子打開看,里面卻并沒有硯臺,而是放著一個碧綠通透的蓮葉荷花吊墜,整個墜子是用上好的翡翠精雕而成,碧綠的部分雕成了荷葉,白色的地方卻正好雕成了荷花,背面又用純金托著,中間鏤了一個山字,雖只有拇指大小,卻精巧天成栩栩如生。
懷杉欣喜非常,又見那墜子用紅色絲線穿著,更襯得那碧色如水白玉似冰,不覺拿了起來在頸上比劃著,轉了一圈卻找不見鏡子,又失望非常。
豈料此時卻有一人進了捧硯閣,懷杉一心只在那碧玉上了,竟絲毫不覺。待那人輕咳一聲,方驚慌的回頭看去,來人竟是漢世子墨軒。
懷杉忙扣了扣子,順手把那吊墜塞到了懷里,又暗自擔心剛才的樣子大概被漢世子看到了,便想著如何解釋。誰知墨軒卻并沒有過問,只是狀似隨意的問了一句:“太子何在?”懷杉方安下心來說:“奉太后詔,去了慈寧宮,世子可是有事?”
墨軒略皺了眉道:“真是不巧,那就有勞你轉告一聲吧,就說后日家母生辰,特請?zhí)觼砀闲【邸!甭灶D了一頓,又說:“到時候你也來吧,人多熱鬧一些!”
懷杉忙說道:“多謝世子美意,只怕匆忙間備不得像樣的賀禮!”
墨軒笑道:“杜兄不必客氣,肯賞光就好!”卻又話鋒一轉,突然問道:“太子府的客食,杜兄可還吃得慣么?”
懷杉不料墨軒有此一問,雖納悶卻也只得說:“還好還好,有勞世子惦記!”
墨軒略一沉吟方道:“適才瞧杜兄敞衣納涼,驚見杜兄鎖骨竟似美人。雖則咱們大康女子以瘦為美,可我們男子還是要壯碩一些為好。”又逼近一步,若有所指的問道:“你說呢?”
懷杉臉上一紅,還未開口,卻見房門倏然洞開,太子墨凌已風一般闖了進來,一邊還笑道:“不知世子兄來,山兒可曾怠慢?”
漢世子墨軒便忙退了一步,道:“哪里,我與杜兄相談甚歡,對吧杜兄?”
懷杉瞥了一眼墨軒,方說道:“后日是漢王妃的好日子,世子是專程來給咱們下帖子的!”
墨凌瞧懷杉臉色不虞,便向墨軒道:“怎敢勞動世子親來,聽聞世子近來忙碌異常,雖平日身體強健,也需多加休息才是。”又指著懷杉道:“咱們可不是生在江南,若似他們般文弱,王妃豈不要傷心了!”
墨軒道:“無妨,杜兄雖文弱,卻甚是可人。方才與杜兄閑聊,只覺心曠神怡,竟不愿離去了。太子每日得杜兄相伴,真乃福氣啊!”
懷杉聞言大怒,墨軒的話實在是意味深長,其中各種曖昧不明任君想象。太子墨凌聽了這話竟鼓掌大笑道:“世子兄一貫嚴肅,今日竟也會打趣人了!”又逼近了低聲笑說:“平日聽聞世子不近女色,今竟如此夸贊我的侍讀,莫不是世子兄……異于常人?”
墨軒旋即紅了臉,重哼一聲道:“兄只是怕太子異于常人,太傅那邊可是心焦的很!”說完便拱手道:“后日恭候太子大駕!”轉身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