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杉在鏡湖小筑正等得心焦,因心里記掛著墨凌的傷口,雖是有小宮女伺候著吃了藥,卻還是不肯歇著,只靠在榻上不停的絞著手里的帕子。
約莫等了一個時辰,懷杉幾乎無法再忍耐時,卻見墨凌抱著一身大紅嫁衣的張婷婉匆匆而來,進門后便焦急道:“山兒幫我!她吃了毒藥,我只信你!”
懷杉慌忙起身,卻一陣頭暈目眩差點跌倒,墨凌急道:“你怎么了?”
“無妨,不過是起的急了些,有些暈眩。你快把她放到榻上,我來瞧瞧!”
懷杉強忍著頭暈,略定了定神,便翻了翻婷婉的眼皮,見瞳孔并未散開,又聽了聽心跳,還算是有力,方道:“還有救,墨凌,你去拿水管子來!路廣,準備一些巴豆和大鹽,研碎了送過來!快!”
路廣得了令,便忙跑了出去,墨凌卻傻了眼,結巴道:“水,水管子……是何物?”
懷杉用手狠狠敲了敲腦袋,又道:“我,我說錯了,我是說拿一根管狀的東西,最好是軟的,口徑在3厘米……”
“口徑?厘米?”
“哦,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要盡量細一些的,能放進喉嚨里,再端一盆清水來,我要往她肚子里灌水!快去呀!”
,墨凌雖有些疑慮,仍是領命出去了,不多時竟拿來一截油紙卷成的管子和一個巨大的‘氣球’,懷杉疑道:“這是什么?”
“這是,豬脬,把水灌進去,再接上這個油紙管,便能把水灌進她肚子里了!”
懷杉贊道:“你還很聰明啊!很好!只是這豬脬到底是什么東西,我怎么從未見過?”
墨凌皺眉道:“這個,便是俗稱……豬尿泡的,我也是第一次見!”
“啊?咳……咳,咱們還是先救人吧,工具的問題有機會再研究!”懷杉說著便把路廣拿來的巴豆末和鹽末和到清水里,制成簡易的洗胃液,先倒了大約500毫升,又讓張婷婉側身躺平,慢慢把油紙管插進去,因這紙管層層漿過,稍有些硬,不夠柔軟,懷杉費了好一會功夫才插進胃里,又命墨凌把那豬脬接到管上,把調制好的洗胃液灌進去,然后再撤了管子,讓婷婉趴下來,親自用手摳她的喉嚨,強迫她再把液體嘔吐出來。如此幾次反復,懷杉已是滿頭大汗,身上也濺滿了污物。
墨凌見懷杉神情專注,婷婉口中吐出的穢物酸臭刺鼻,懷杉卻絲毫不以為意,只認真的救人,因怕弄傷了婷婉,懷杉的動作輕柔,不帶任何成見和不快,又見她額頭沁著細密的汗珠,因來不及擦拭,皆順著臉頰滑落,打濕了頭發,那如墨的發絲便緊貼在臉上,襯得膚色愈發瑩白。
墨凌心下嘆服,卻也有一瞬的疑惑,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人,如此善良真實,又如此勤勞認真,跟大康的女子全然不同,沒有忸怩作態,沒有拘謹端恭,一派的自然天成!他想不通,這樣的女人究竟是來自怎樣的地方?如此獨特,卻又如此美好!
又轉念想到,這樣獨一無二的女人竟讓他遇上了,他墨凌何幸!便不由得心神微蕩,愛意更甚!
終于,婷婉口中吐出的不再是渾濁的污物,懷杉方長長出了一口氣,又命路廣將婷婉抱了出去,給外面候著的御醫瞧,自己則眼前一黑,倒在了榻上!
墨凌心疼不已,無暇去瞧外面婷婉的情況,讓小宮女幫懷杉脫了外衫,又命人端了熱水,自己親自擰了熱毛巾,小心翼翼的幫懷杉擦拭汗水和污物,墨凌神情專注異常,還有微微的緊張,仿佛在擦拭最貴重的瓷器一般,生怕一不小心便弄疼了她。
懷杉只覺神疲力竭,不由昏睡了過去,模糊中卻感覺到有人幫自己換了干凈的衣服,又用溫熱的毛巾幫自己擦拭,不覺喃喃道:“好舒服,Thankyou!”
墨凌皺眉,三顆......油?什么意思?是方言嗎?一面又瞧著懷杉心滿意足的表情,笑道:“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好好睡吧,我會在這守著你的!”
懷杉仿佛聽到了,唇角微揚,劃出美好的弧度,竟是笑了!墨凌心里暮然一暖,便只盯著懷杉的睡顏癡看,仿佛怎么瞧也瞧不夠似的。
路廣抱了婷婉出來,那御醫略一搭脈,睜大了眼睛道:“這可是奇了,此毒乃斷腸散,常人吃了三個時辰內必亡,斷然是無藥可醫的呀!怎么她這脈象竟如此平和,雖還是略有些余毒存于臟腑間,卻已無甚大礙,只需再吃幾服藥,調理調理即可!”又向路廣問道:“不知是何高人所救,用得什么法子?可否給老朽引見引見?”
路廣語帶雙關道:“鏡湖小筑只有您一個御醫,這病自然是您看的,哪有什么高人?咱家還要送張小姐去慈寧宮,讓太后老佛爺發落,您老也跟著我走一趟吧!只是,這看病的事,姜太醫還是不要亂說,當心太子不高興!”說著便又塞了一個金錠子到那姜太醫手里,姜太醫早聽明白了,戰戰兢兢接了那錠金子,只道:“老朽明白,請太子放心!”
路廣帶著姜太醫來至慈寧宮,回話說:“老佛爺容稟,幸張小姐所食藥量不多,加上姜太醫妙手回春,現如今已無大礙,只是還在昏迷中,現下該如何安置,請老佛爺明示!”
太后正閉了眼睛,孫嬤嬤在一旁幫著按摩太陽穴,聽了這話,嘆口氣道:“罷了,這孩子也可憐得很,先讓她住到無暇宮吧,所需丹藥均從我這小藥房出,等病好了再回去。”又派了兩個人去太傅府報信,只說婷婉身體不適,老佛爺垂憐,留在宮里養幾日,請太傅不必掛心。
路廣領了命出去了,太后嘆道:“可惜了,這孩子還是不明白,有時候看透,不必說透,才是長久之道!”
孫嬤嬤一愣,疑道:“太后此話何意?”
“咱們家太子豈是個省心的?他要是真想娶婷婉,怎會打翻貢盤?即便是不小心打翻了,也該掩飾著,他卻偏偏明目張膽的昭告天下!婷婉必是看透了其中的關竅,才如此氣憤,豈知卻是中了太子的圈套了!”
“此話怎講?太子今日可是生生挨了一巴掌啊!”
“正是這一巴掌才讓哀家看明白了,太子必是料到,只要婷婉這么一鬧,哀家便第一個不能容她!沒有哀家的幫扶,即便三月以后,做了法事,她也是無法進宮了!”
“如此說來,太子那日一夜未歸,卻不是為了張小姐么?”
太后嘆道:“太子大了,有些事連哀家也要瞞著了!只怕謝花節那日,讓太子一夜未歸的,另有其人!”太后又沉思了一會,方道:“明日你把那日太子帶出去尋訪恩人的侍衛,找一個妥當的來見哀家,哀家有事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