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今日第二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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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華，快過來，見過李嬤嬤。”陳氏一貫地慈眉善目，向丹華招手。

丹華揖了一揖：“見過李嬤嬤?！?/p>

李嬤嬤一只手已在丹華身上摸去了，手上修建得尖尖的指甲在丹華今日嶄新的衣上拽來拽去的，說：“喲，好俊的姑娘！我說呀，你家女兒這張臉蛋兒，怎么就一點也不像陳夫人您哪？敢情像謝老爺么？”

這話一出，丹華就知道這個李嬤嬤不是個聰明人。

陳氏還是云淡風(fēng)輕地保持著彌勒佛般的微笑：“大家都這樣說，可是，她偏偏就是從妾身肚子里爬出來的！就連妾身，也不是很相信，能生出這么俊的一個女兒！”

李嬤嬤尖尖的手指朝丹華臉上直戳，“哎喲，瞧瞧，這張臉，可真水嫩水嫩的，倒像個池塘里的蓮藕一般，這往后哪，跟著我學(xué)會了雙面繡，這太子妃的位置，可非你莫屬呀！乖！”

丹華感覺自己就像是一件商品一般，很不自在。

陳氏便令人將一籃子的針線拿來，叫兩個奴婢一個拉線，一個接線軸，李嬤嬤在緞面上軋了個花樣兒，丹華跟著她一塊兒刺繡著。

開始學(xué)習(xí)了。

陳氏在一邊靜靜看著，丹華的指法頗有些閑懶之風(fēng)，比如，李嬤嬤剛剛教過，不可遺漏一處，每一花一瓣、一鱗一爪都要繡出來，可是丹華起針的時候，卻只繡了個大概輪廓，有時候，還將背面的線給刺破了。

陳氏厲了色，說：“丹華，不可懶散，要聽李嬤嬤的。”

丹華隨口“嗯”了一聲，可是再起針的時候，還是照舊。

陳氏氣呼呼地說：“丹華，你這是怎么了？不想學(xué)嗎？”

丹華連忙低了頭，垂手道歉：“母親，孩兒只是認為，這刺繡若是完全繡出了，連一花一瓣、一鱗一爪都繡出，這細致是考慮到了，可是意境卻全無了。孩兒倒覺得，疏疏散散地幾畫，倒更能繡出詩意來，故此……”

陳氏粗聲粗氣地打斷了她的話：“休得將你那個南蠻人的繡法，擺在這里來！你可別浪費了為娘與李嬤嬤的一片苦心！”

李嬤嬤勸道：“陳夫人哪，三姑娘還是孩子，不必急，慢慢來。孩子天性若是逼急了，就失了童真了，這刺繡呀，一樣的東西，不同的人繡出來，就是不同的意境?！?/p>

陳氏嘆了口氣：“李嬤嬤，真是麻煩您了，我這個孩子，天性頑劣，還要您多多指點才是。”

李嬤嬤便摸了丹華的腦袋，說：“乖，慢慢繡，老身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連針線都還拿不穩(wěn)呢，還不照樣會了？如今，連皇后娘娘的鳳裙，也是老身親自制作的呢！看到皇后娘娘穿著自己繡的衣裙，天仙一般地好看，我這張老臉，別提有多風(fēng)光了呢！”

丹華只好跟著李嬤嬤，刻板地學(xué)著雙面繡，可是學(xué)了一個上午，除了將胳膊學(xué)酸了、脖子學(xué)僵直了，什么都沒學(xué)會。

陳氏這時已在院子里，擺了午膳請李嬤嬤入席了。

院子里的草地上，鋪了玉墊席，陳氏、李嬤嬤坐了正位，丹華在側(cè)位上席地而坐。

（注：東晉時期，大多數(shù)人還是席地而坐的，可是椅子已很多了，在大家族有些宴席上，可以選擇席地而坐，也可以坐椅子。不過平時吃頓小飯什么的，還都是跪在席子上不坐椅子的。）

陳氏的奴婢云娘提了一壺茉莉花茶，給三人倒了，淡淡的花香襲來，丹華喝了一口，心想，這古代的茉莉花，可真真是香！

這才是真正地純天然的！

陳氏與李嬤嬤絮絮地嘮個不停，丹華坐著都快聽睡著了。

這時，云娘與眾婢女上菜了。

六個主盤端上來，一一打開，丹華看呆了。

六盤菜雖顏色各異，配料不同，可是，全是燕窩！

只聽陳氏笑道：“知道李嬤嬤您見多了宮廷美食，必然是對府上的膳食看不上眼，特意叫廚司仿照宮廷菜樣，做了六樣燕窩。還請李嬤嬤不嫌棄得好?！?/p>

云娘一身繡花絲袍，束發(fā)高髻，一抽閑袖，分別介紹道：“此乃宮廷燕窩六味：燕窩雞皮魚丸子、燕窩萬字全銀鴨子、燕窩壽字五柳雞絲、燕窩無字白鴨絲、燕窩疆字口蘑鴨湯、燕窩炒爐雞絲?！?/p>

李嬤嬤大喜，忙說：“真是讓陳夫人破費了，老身真是受寵若驚，何德何能，受陳夫人如此禮遇！”

陳氏熱絡(luò)地拉了李嬤嬤的手，笑道：“李嬤嬤喜歡就好，也不枉費妾身一番心意了?！?/p>

云娘又上了幾盤輔菜佐料，有牛脯、酒漿等，分別依禮放置。（古代牛脯要放左邊，酒漿要放右邊。）

吃了一會兒，陳氏見李嬤嬤的手蒼黃干燥，心疼地握著，說：“敢情是李嬤嬤于宮里，縫制衣裳過勤了些，讓妾身也心疼嬤嬤這雙手！”

李嬤嬤嘴上不停地嚼著燕窩，嘴角全是汁湯，看上去滑稽得很，丹華差點笑出聲來，連忙用衣袖遮了臉，裝出喝茶的樣子，不讓人看到她在笑。

“不打緊，這宮里做事的，都是如此。要說保養(yǎng)，娘娘們也常賜了一些珍珠露給老身，可是老身一雙手離不開干活的，閑不下來，這保養(yǎng)也是白保養(yǎng)?！崩顙邒哌呎f邊說。

陳氏卻對云娘說：“云娘，將何郡守夫人前些日子送來的北國燕支給我拿來?！?/p>

云娘連忙去取了，回來的時候，雙手托著一個妝盒，跪著獻上。

妝盒是銅制的，上有鐵鎖作裝飾，刻有花鳥圖案，精致得很。

云娘打開這妝盒，給李嬤嬤看，說：“此乃北國雪山燕支，色艷滋潤，若涂于手上，必能長保細膩。還請嬤嬤不要嫌棄?！?/p>

李嬤嬤大喜，早聞北國雪山燕支世之罕物，如今北方又是胡人統(tǒng)治區(qū)域，晉人要得一燕支可難了，她又驚又喜，捧著這盒燕支又不敢直接接受，忙說：“夫人如此厚愛，老身如何擔(dān)當(dāng)?shù)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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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上文提到的“燕支”出處：崔豹著《古今注·草木》：“燕支，葉似薊，花似蒲公，出西方。土人以染，名為燕支。中國人謂之紅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