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瑜說:“既如此,那我們只能再去請二娘舅家的人了。”
丹華眼中透著憂郁:“二娘舅可不是個利索的人,他至今還與外公住一起。外公有病纏身,而二娘舅卻成天花天酒地的,聽我母親說,二娘舅可敗家得很。上回二娘舅過來找我母親,想到謝府上取些差事做,只因家里的積蓄全被他揮霍一空,可是我母親可不是個假公濟私的人,硬是拿出自己的私房錢給了他,才將他給打發走了。只怕他不是個可托負的人。”
謝瑜笑道:“二娘舅不是個可托負的人,可是你外公卻可以是。我打聽到,你外公陳公,未退休前也是朝廷重臣,只怕他若是肯出面,父親一定會給他一個面子。”
丹華嘆了口氣:“前段時間聽聞外公病臥榻上,不知好些了沒?若是沒有好,也不好意思讓他挺著這么個身子跑來。”
謝瑜說:“他得了病,我們去看他,他自然高興,不管他去不去,我們也應該去看看他。”
“這倒也說得是。”于是二人來到二娘舅府上。
只見丹華與謝瑜被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奴婢給迎上客廳上去。
這奴婢頭上竟是珠玉插了滿頭,臉上是一副慵懶的表情,將丹華他們迎入府上后,竟也不去倒茶,反而懶洋洋地打著哈欠走掉了。
丹華生氣地說:“連府上的奴婢都這般沒教養,可見這府上的主人是什么樣的了。”
謝瑜點點頭:“一個奴婢竟越了身份,戴的珠寶比小姐還要多,真不知你二娘舅平日里,是怎么管理這屋子里的。”
丹華見四下沒人,便輕聲對謝瑜說:“聽我母親說,二娘舅因為寵幸府上的奴婢,任由著奴婢囂張,以至于氣死了他的夫人呢!可是他的夫人死了,他也不納新的,也不娶姨娘,就成天與奴婢們混著。一個月吃五石散都至少要吃半兩!”
謝瑜聽了,故意逗她:“等你二娘舅來了,我也向他討點五石散嘗嘗去!看看是什么味道!”
“你敢!”丹華裝出生氣地樣子。
這時,腳步聲響起來,二娘舅來了。
二娘舅面皮嫩嫩的,三十多歲的人卻并不顯老,穿得花花綠綠的一條掐花袍子,肥腰胖肩的,臉上的肥肉橫生,看上去倒像是個有神氣的人。
“哎喲,丹華,我的孩子,你可來了!”二娘舅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在丹華臉上一陣亂捏,捏得謝瑜都有些不滿了。
謝瑜連忙用話支開了二娘舅的注意:“二娘舅好,還認得孩兒嗎?”
二娘舅這才將他那肥厚的手掌從丹華臉上移開,進爾移到了謝瑜的臉上。
“哇,好俊的孩子!是男的還是女的?”二娘舅對謝瑜興趣大增,不斷拍打著謝瑜全身,好像在打量牲口似的,“瞧這肩膀,多結實,瞧這口牙,多細致,瞧這頭上的毛發,多油亮,長得可真好!”
丹華窘迫得臉紅了起來,哪有這么夸人的!
謝瑜卻一點也不介意,只是對著二娘舅揖了揖:“孩兒是謝瑜呀,孩兒還記得小時候二娘舅抱過孩兒呢!”
“你就是瑜兒呀!”二娘舅興奮起來了,“幾年不見,竄得這么高了!”
他竟用了這個字“竄”!
謝瑜笑道:“孩兒與丹華來了半天,這邊的奴婢竟一個也不來給我們上杯茶,不瞞二娘舅,孩兒們嘴可是干死了,只怕是連話也說不上來了!”
二娘舅急忙拍了下桌子,“你們這群無法無天的奴婢們,還不給我快來,給我的兩個孩子上茶!”
叫了半天才有一個奴婢出來,捧了兩杯茶上來,可是這茶還是涼的。
丹華沒法,只好用嘴唇沾了一下茶面就放下了。
聊了一會兒廢話,丹華便將陳氏的遭遇告訴了二娘舅,二娘舅聽了,頓足大號:“我那個苦命的姐姐呀,怎么命這么苦哇!放心,我一定讓你外公過去,找姐夫評理去!”
見二娘舅這么仗義豪爽,丹華以為這次可真抓到了救星,便笑開了,說:“外公身體可好些了嗎?”
二娘舅哭喪著臉說:“本來已經好了的,也能外出玩了。可是忽然昨夜去散步,跌了一跤,這不,在床上躺著呢,腳腫得一個大包似的。根本下不了地。”
什么?
外公下不了地?那怎么去幫她求情呢?
她的眼神不覺一暗,看上了謝瑜。
謝瑜很冷靜地笑道:“孩兒們想去看望一下外公。”
“應該的,應該的!”二娘舅連忙站了起來,說,“就在里邊呢,走,舅舅帶你們去!”
丹華與謝瑜便跟著二娘舅往里走。
二娘舅盯緊了丹華新別上的鳳頭簪子,伸手撫摸了下,說:“丹華哪,你二娘舅近來可窘迫了,不如,你先給點銀子孝敬一下,這樣,二娘舅也好有精神去向姐夫求情哪。”
邊說邊無恥地摘下了丹華發上的鳳頭簪子。
丹華有些生氣,可是這簪子都已在他手上了,總不能跟長輩去搶吧,只好悶了聲,向前走去。
可是二娘舅卻不罷休,繼續說道:“丹華,你身上可帶了銀子沒有?你二娘舅一個人,又沒有夫人的,還要照顧老的,還要照顧小的,你總能幫襯一下吧。”
丹華正想拒絕,謝瑜卻從衣袖里摸出了一疊銀子,遞給他,還笑得很燦爛:“給,孝順長輩,是應該的,二娘舅不必客氣。”
二娘舅大喜,更加熱情了。
丹華不解地看著謝瑜,謝瑜湊近她耳邊低聲說道:“放心,一會兒,不但我們給他的都會取回來,他府上的寶物,我也要一道兒取來!”
丹華這才想起謝瑜是特工,這“偷梁換柱”的工夫可好著呢,這才舒心一笑,看著二娘舅那無恥的臉皮,她想,就讓這些東西在你身上保存一會兒吧。我們都這樣艱難了,還只顧著搜刮我們。
三人挑起一道陳舊珠簾,走入內室,卻看到一張半舊的床上,煙翠色的床帳閃著暗色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