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一個夏弦不認識的傳令官,此人走的近了,拱手問道:“可是夏夫子?”
“小生正是夏弦。”
那官員上下看了幾眼,忽然笑道:“果然年少有為。”又貼近一些道:“使君傳令,著夏夫子你前去匯合,歸周都督調動。”
周都督,那個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周都督么?好像,除了他,這場大戰中沒有誰可稱為都督了吧?歸周瑜調動,那便是要自己也參與這場大戰,戰陣最能磨練人,白不丁已經很激動的搓手。
“卻是要恭喜夏夫子了,這場大戰若勝,想來功勞不會小。”
傳令官說的篤定,似乎曹操不過手到擒來,隨手可破,就等著領取大功。只是這番模樣,或許是做給誰看來著,他心底怎么想,誰也不得知。反正那些聽到的士兵士氣十足,摩拳擦掌,有種迫不及待參與大戰的感覺。
連上官都這么說了,那就一定能勝。大家怕打戰,那是怕打輸了,輸了性命,輸了一家人的生計。要是能贏,那便拼了性命又如何?至多不過是個死,卻能博取軍功,福一家人生活。要是命好沒死,說不得出來后做個軍將,從此平步青云。
士氣就在一句話中提升,夏弦親眼看到這一切,恐怕眼前的傳令官是受過高人指點,否則他是說不出這段話來的。
“船在江上,夏夫子隨我去便可。”
傳令官帶路,夏弦和白不丁只好跟著他順江邊走去。
“什么事這么著急,莫非今夜就要和曹軍開戰了嗎?”夏弦很疑惑。按理說沒什么大事,怎么會讓一個人連夜趕去,除非有什么事情發生,只有自己可以解決。
天色已經有些昏暗,可以看到山頭一輪明月升起,星星點點的星光還沒有出門,像是七點多鐘的樣子。等到了周瑜大營,必定月明朝升,半夜時候。半夜間議事,此前還沒聽說過。
夏弦心里疑惑越來越大,但又想不通理不順。這時候想要返回也晚了,小船行駛在江上,無路可退。夏弦問道:“使君可曾讓你帶了令箭?”
那官員一愣:“這倒是沒有,我來的急,未曾問主公要令箭。”
夏弦隱蔽的拉拉白不丁的衣袖,白不丁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摸摸腦袋,忽然指著江岸道:“江夏怎么起火了?”
放眼看去,江岸有火焰騰飛,燒了好大的火堆,倒不像是城內起火,像是有人故意在城外點了個大火堆,這是在傳遞什么信號嗎?
“不好”夏弦猛然去抓那傳令官,只見對方哈哈大笑,縱身躍入冰冷的江水中。
這夜的江水冰冷,但是不急,那人還有閑心伸出頭來看夏弦一眼:“奉命前來,請夏夫子出門一見。”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是曹操派人前來刺殺?只是自己一個小小人物,哪里值得曹操下手,花費大力氣引誘出城。除非,此人是……。
夏弦想到一種可能,大聲問道:“可是周瑜讓你前來?”
那人一愣,臉色古怪,卻不答話,向水下一潛不見蹤跡。急躁的白不丁就要跳水殺人,被夏弦拉住,他不耐煩的道:“你拉俺作甚?”。
江面如一面長條形的大鏡子,將雪白的月光反射,照的半個天空通亮。似乎,這里絲毫沒有危險。
下一刻,水面忽然爆開,就像一面鏡子從背后爆裂,沖出幾個黑衣人。那群人手執武器,身上殺氣凜然,一言不發的沖向夏弦。
夏弦這時候才有閑心說一句:“你身上穿這么重的盔甲,要是下水,免不了沉底,你想喂魚嗎?倒是好大善心,割肉飼鷹。”
這句話帶著幾分嘲諷,但也表現出他絲毫沒有慌張。歷經戰爭磨練,生死關頭他越發冷靜,縱身跳下船,腳踏江水如履平地,劈掌打向前來刺殺的刺客之一。
一掌劈下,那刺客手里的刀握不住,被震的飛了出去,“啪”一聲落入江水,如同被鏡子吞噬。周圍人大驚,一般說,一個人在書科上有巨大成就已經了不得,哪有精力分散修行射科?他們得到的情報上可不是這樣寫的,這和劇本對不上啊!
只見同伴被姓夏的劈手抓過,一句誦讀響起:“開山裂石若等閑,江折八方掌指間。”
“咔咔”爆響,這些人經驗豐富,知道同伴肋骨盡數折斷,借著雪白的月光還能看到,同伴鼻孔中有血沫飛出,十有八九是肺部被斷骨刺的七零八落。姓夏的一個劈掌打在同伴胸口,左手中指輕點,將他太陽穴位置刺出個大洞。
這回死了,神仙也救不回來。
“嗒……”
一滴血落水,濺起水血混合物,姓夏的踏著那圈波紋,輕笑響起:“你們都督殺我,沒意思。”
怎就沒意思了?你可是能做出傳世文章的人,這樣的人生在己方自然是瑰寶,生在敵營,那就是不死不休的仇人了,總要將危險扼殺在搖籃中的。要是等戰后來做這些事,總有背信棄義的感覺,不如趁亂,到時候往曹操身上一推,萬事皆休。
“我很好奇,你們怎么不去殺諸葛軍師呢?”
刺客恨不得翻白眼,諸葛亮是大儒,誰敢去送死?除非是周瑜出手,還未必能留下他,不如省點力氣,撿個軟柿子動手。
這些門道是說不得出口的,大家只做什么也不知道就算了,殺吧!要么死,要么生,就兩個選擇而已,難道還有第三條路么?
夏弦是這么想的,只是那群刺客卻不這么想。他們,不是本世界人,他們,來自四海大陸。這個屎盆子看來是扣在周瑜身上了,洗也洗不干凈。
少年被三國演義毒害不淺,將那個美周郎和小肚雞腸聯系在一起,尤其演義里周瑜有想留下孔明的前科,由不得夏弦不往那方面猜想。
“嗒嗒……”
血和水飛了滿天,白不丁穿盔甲沖出,和其中一人大戰,恰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打的熱熱鬧鬧。兩人都沒有出聲,實在是沒有閑余的精力出聲,都將對方當做生平大敵。
殺氣森然,激蕩江水,落下的血和水將江面掃出一波又一波波紋,他們借著波紋的力量,隨著水波或退或進,每一次碰撞都在悄無聲息中發生。如此交手數招,其中一人笑了。
“夏弦夏文絕,果然是名不虛傳的。”
夏文絕這個名號,只有在四海大陸才有人那樣稱呼。書中世界應該沒有誰知道,除非,他們和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夏弦喝問道:“你們是誰?”
“我姓陳,望于夏夫子戰于赤壁。”
“在下姓左,在赤壁恭候夏夫子。”
“在下……”
一連幾人都開口,這群人哈哈大笑:“夏夫子,夏侍郎,莫要讓我等等待心慌,告辭……。”
他姓陳,難道是那位傳奇般的非道大儒之子?應該就是他了,他們來自四海大陸,卻是自己想的多,猜錯了,反而混亂了心智。早該想到,這世界不可能只有自己一人歷練。
“夏弦,我等可不會留情,你身體里的那道龍氣,我們可眼饞許久。”聲音似乎虛幻,來源不明。
夏弦大聲問道:“什么龍氣?”
“你不知么?日里雷霆轟鳴,有龍氣下落,南國在此之人,人人皆有。好叫我等相互廝殺,最終集齊龍氣,騰飛九天,晉升大夫。”
那是龍氣嗎?夏弦撫摸胸口,白色的光帶依舊沖刷心房,看不出一點神妙。白不丁嚷嚷道:“俺也有,那就是龍氣嗎?”他看了看夏弦,歪著腦袋思索一陣道:“要不然,你殺俺,就給你了。”
白不丁說的好輕松,那是龍氣,國運所有,那等重要的東西,說給就給,這也太大方了吧?
夏弦瞅了他一眼道:“閉嘴。”
白不丁訕訕的劃起船來,余下那具尸體在水中起伏,鮮紅的血在這面大鏡子上,絲毫染不出鮮紅。那人,應該是本世界的人,來此枉送性命。
“唉!又死了人。”
夏弦搖搖頭,白不丁問道:“咱們現在去哪?”
還能去哪?夏弦道:“咱們就去周瑜的大營,會一會那位美周郎。”
與周郎會,想一想就很激動呢!那可是赤壁的主人,一場戰斗主宰了數百萬人生死的人物。
要是周郎兵敗,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只有一點可以肯定,會死很多人軍人。軍人死了,家里男人死了,一個家也就死了,牽連無數。
至于江夏那邊的火堆,隨它去吧!大約是劉使君派來的人物發現不對,或者是城內人發現什么,故此點的警示火堆。夏弦倒是不信,自己光明正大的走入大營,姓周的敢殺人。
還有,劉備好像也在那邊,還有孔明。那么多人在為這一戰奔波,豈能殺了自己。大夫,我也很想要試一試,那是什么滋味。
他二人劃船,很快就靠岸。
下了小船,回頭看那鏡子般江面,這條亙古流淌的大將,不知會吞噬多少人性命。漆黑的樹林中隱約有火光閃動,如白晝的夜色中,有女聲輕語,如哭如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