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許媽媽就過來給李昔講府里的規(guī)矩,“……大少爺,府里的規(guī)矩就是這么些了。”
許媽媽是老夫人面前最得力的人,在家奴中有著很高的威望,因長著一雙笑瞇瞇的眼睛,見了誰都和和氣氣地,府里上下都愿意與她親近。
她向著李昔一福,就要退下去,卻被李昔留下說話,“許媽媽說了這么多也累了,坐下喝杯茶再走不遲。”
墨竹與玉溪聞音知雅,一同出了屋子。許媽媽聽了,知李昔有話要與她講,便坐了下來。
“許媽媽也是李府里多年的老人了。我和姨娘初進(jìn)府門,若有個錯處還望您能多提點(diǎn)一二。”李昔說著,從袖袋里掏出一只略鼓的絲袋,放在桌上推到她的面前。
許媽媽瞄了眼那絲袋,卻不接,只笑道:“瞧大少爺說的,豈不是折殺老奴了嘛。大少爺有什么用得上奴婢的地方,您只管吩咐便是。”她說著,將絲袋輕輕地推了回去。
這世上還有不收賞的奴才?或者說,她想告誡自己,她是老夫人身邊最忠心的奴才,是用銀子收買不了的。
李昔不動聲色地將絲袋拿在手中把玩,揚(yáng)了揚(yáng)眉角,抱怨道:“這墨竹沏個茶怎么這么久?墨竹---”
“大少爺。”
聽到喊聲,房門被推了開來,墨竹端了茶進(jìn)來,“許媽媽,請喝茶。”
許媽媽聞茶香,神情一緊,忙端起茶杯,在鼻端輕嗅了下,輕輕啜飲一口。李昔見她眸光一閃,輕笑道:“這茶可入得許媽媽的口?”
許媽媽愕然,探問道:“這可是‘晚甘侯’?”
“許媽媽果然是風(fēng)雅之人,確是‘晚甘侯’。”李昔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對墨竹遞了一個眼色,墨竹轉(zhuǎn)身進(jìn)了內(nèi)室。
許媽媽瞥見兩人之間的舉動,很快垂了眼瞼,飲著茶水像什么都沒有看見似的。
等墨竹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個小紙包。
“知道許媽媽愛這口,就讓墨竹給您包了一些。”李昔說著,墨竹已將紙包遞到許媽媽手中。
許媽媽眉宇間帶著喜色,連忙站起身接了過來,“那奴婢就不推辭了。奴婢謝大少爺?shù)馁p。”
李昔也站了起來,笑道:“許媽媽喜歡就好。嗯,許媽媽還要去姨娘那里嗎?”
“昨晚奴婢就過去了。姨娘性子好,待人也寬厚。本來想要到大少爺這里的,可老夫人心疼著大少爺您吶,怕太晚擾了您休息。這不,讓奴婢等著今早大少爺用過早膳,才讓奴婢過來。”許媽媽的言語中透著幾分熱情,有些喋喋不休。
“哦,是這樣。”李昔沉吟道,“許媽媽也是個忙人,我就不多留您了。墨竹,替我送送許媽媽。”
許媽媽笑應(yīng)著“不敢”,由墨竹扶著出了清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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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聽到許媽媽的回話,輕輕點(diǎn)頭,抬頭看到她手中的紙包,不禁揶揄道:“就這樣,一包茶就把你攏了去?”
許媽媽訕笑道:“老夫人不是不知道,奴婢也就這一個嗜好。況且這可是‘晚甘侯’金貴著呢,奴婢實(shí)在是不舍得推了。”
“唉,罷了。”老夫人擺擺手,“想不到她小小年紀(jì),竟有這樣的心思。之前倒是我小瞧了她。”
“奴婢瞧著大少爺不象是個奸佞之人。許是剛進(jìn)府門,有些惴惴不安,才有了這等行事。”許媽媽說著,小心的看著老夫人的臉色。
“不象不等于她不是。再看看吧,若有什么不規(guī)矩,我饒不了她。”
許媽媽見她有些不郁,正想說著寬慰的話,就聽著房外有小丫頭道:“夫人和大小姐來了。”
母女兩人給老夫人見了禮,挨了老夫人身側(cè)坐下。
“今天怎么沒去讀書?”老夫人笑瞇瞇地?fù)嶂钛╂痰念^,慈愛地問道。
“就要去的,昨天聽母親說了妹妹的事情,孫女擔(dān)心祖母的身子,就過來瞧瞧。”李雪嫣的臉著掛滿了擔(dān)憂。
老夫人嘆了口氣,道:“還好這身邊有個懂事的。”又向著夫人道:“這天也熱起來了,馬車?yán)锟射伭讼樱瑤е龅拿纷訙诼飞虾劝伞?蓜e著了暑氣。她的身子骨可不比那個……”
老夫人撇了撇嘴,停住了話頭,夫人立即接話道:“席子昨晚就讓人鋪上了,梅子湯倒還沒準(zhǔn)備。我瞧著天頭還不是那么熱。”
“早晚還是涼些的,那就帶著晌午喝。你去把我那份拿來給大小姐帶上。”老夫人吩咐了許媽媽。
祖孫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待身邊的丫環(huán)冬青從許媽媽手中接過梅子湯后,李雪嫣便起身去了國子監(jiān)。
“昨晚承范歇在你屋里了?”老夫人輕聲問道。
夫人見她問得直白,紅了臉,點(diǎn)點(diǎn)頭。
老夫人見了很高興,笑道:“你也別難心,畢竟是正室嫡妻,我不會虧了你的。英娘那兒,我已讓她幫我抄些經(jīng)書過來。”
夫人聽了略點(diǎn)了頭。這事兒,昨晚她就得了消息。只不過,現(xiàn)在從老夫人嘴里說出來,多少有些了鄭重。
“能為我們老夫人抄經(jīng)書,這也是姨娘的福氣。”許媽媽笑道,“夫人只管將老爺照顧好,老夫人就安心了。”
夫人聽了臉上有了一絲笑意,明白這是老夫人在替她掙顏面,制造機(jī)會。半年時間,一切都還來得及。
她想到這兒,就有小丫環(huán)來稟,“老夫人、夫人,老爺回來了!”
老夫人聞言微微蹙了蹙眉,“怎么回來的這么早?”
夫人若有所思,向老夫人道:“娘,您先別急,或許老爺未能見到皇上也說不上。”
老夫人表情凝重起來,見不到皇上倒還好說,若是被皇上斥責(zé)一番,攆了回來......她已不敢再往下想了。
李老爺進(jìn)了屋子,夫人將屋子里的打發(fā)了下去,只留了許媽媽在老夫人身邊伺候。
李老爺對老夫人笑道:“下了早朝,我便求見了皇上。這事兒成了。”
老夫人與夫人都松了一口氣,老夫人道:“皇上怎么說?”
李老爺想到皇上罵他‘愚孝’時的情景,搖了搖頭,“皇上念著我子嗣艱難,就答應(yīng)下來。不過.......”
他頓了頓,看了眼夫人,“皇上還是希望家門興旺,香火不斷。給了我一年的時間,若仍無所出,就要另納妾室或從宗室里繼養(yǎng)一個男孩兒。”
夫人的笑了笑,攥緊了手里的帕子,“昔兒何時去國子監(jiān)讀書?妾身也好幫著準(zhǔn)備準(zhǔn)備。”
“下月初一。”
老夫人皺眉道:“倒是有些吃緊。她那個野性子在外面我可真不放心。若是昔兒的身份被發(fā)現(xiàn)了,我們該怎么辦?”
李老爺笑慰道:“娘,這個您放心。皇上與我都已商議好了。等會兒,我與昔兒再說說學(xué)里的事情,多交待一下,總是好的。”
“是啊,娘,你別擔(dān)心。嫣兒也在國子監(jiān),這姐妹兩個在一起彼此也會有個照顧的。”夫人忙笑道。
老夫人聽了,點(diǎn)點(diǎn)頭,稍稍放心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