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陽光正照耀在那個俊秀挺拔的身影上，那么從容，那么淡定。就像她那雙不起一絲波瀾的秀麗眼波。

“你……這是何意？”長孫芷臉上閃過愕然之色，雖說褚楚云的話說得話有些不受聽，卻甚符她的心意。只是她沒有想到，李昔竟敢會拒絕她。要知道，無論從她的身份地位還是在國子監的才名，任誰也不敢輕易反駁于她，更何況是赤裸裸的拒絕。

那日亭子內，從李雪嫣鄙薄的神情中，長孫芷已經看出李昔這個庶長子的身份很不招李大小姐的見待。雖說是皇上欽點進的算學院，可說到底只是個不入流的角色。他從哪里來的那么大的膽子，竟毫不顧及她的顏面，使她難堪。

長孫芷的目光咄咄逼人，若是換了旁人，怕早就畏縮在她的目光下了。只可惜，這旁人并不包括李昔。

只見她負手而立，淡淡一笑，問道：“方才我講的話，就那么讓人難懂嗎？或者說，是長孫小姐的理解能力出了問題？”

長孫芷的臉色有些發黑，藏在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褚楚云蔥白玉指一伸，指著李昔的鼻子，冷哼道：“你大抵不過是郡王府的庶子，竟敢用這種口氣與長孫小姐說話，還不快向長孫小姐道歉！”

此時，正是中午午休的時間。各學院的來來往往的學生頗多。一時間，李昔等人被眾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褚小姐，明明是你說話太過份。你還指責別人。我想，這應該道歉的人是你！”韋天碩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生怕李昔落了下風，把矛頭指向褚楚云。

李昔瞥見快要指到自己鼻尖上的手指，輕輕用冰涼的小手將它撥開，臉上帶著不悅，但她不想把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扯了韋天碩的衣袖要與他一起離開。

“李公子，請留步。”長孫芷上前幾步，叫住她。

李昔扭頭道：“長孫小姐還有何賜教？”

長孫芷壓住心中的怒意，強笑道：“我送出去的東西可沒有收回來的道理。再說，這碧玉膏是送與李小姐的。李公子也不肯代勞嗎？難道說，你們姐弟之間并不親厚，呵呵……如果是那樣，我就不勞煩李公子了。”

這話果然毒辣。如果李昔不接，豈不坐實了嫡女庶子之間不和之說。韋天碩自己也是庶出，自然知道長孫芷說得這句話有多重。這已不單單是個人恩怨，更牽扯出一個宗室家族的內宅秘聞。一旦消息傳出，就會有不軌之人，在此之上大做文章，對李道宗的仕途十分不利。

“殿下，要不要……”

李泰似笑非笑地打量著站在人群正中的李昔與長孫芷，嘴角微微上揚，手一揮，薄唇吐出兩個字：“不必。”

人群之中已有了私語之聲，看向李昔的目光大多帶著不屑。

李昔在數道目光中，躬身一禮后，挺直了腰，朗聲說道：“長孫小姐，方才我已經說過了不收碧玉膏的緣由。我不想再說第二次。正如長孫小姐有著自己的處事原則一樣，我也有自己的原則。你沒有收回來的道理，我也沒有一定要接的理由。至于我們姐弟之間是否親厚實是我們的家事，與長孫小姐你并無一點關系。所以，長孫小姐，你逾越了。”

長孫芷作為長孫府的嫡長女，心性都帶著高傲，她怎么會甘心被面前的毛頭小子嘲笑。她是愛面子的，此次當著眾人的面，李昔竟毫不讓步，絲毫不給她留臉面。這讓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羞惱。若能忍住，那她便不是那個高傲的長孫芷了！

“李昔！你太過放肆了！”

長孫芷冷著雙眸，臉上柔媚的笑容不再，姣好的五官上反透著一絲能耐的瘋狂。

聽到長孫芷大喊著李昔的大名，周圍的學生都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一向隨和的李昔竟也能說出這種嘲諷的話，這讓韋天碩感到有些意外。他地挑了挑眉，對李昔的行為有幾分無奈，卻很是縱容。他站在李昔的身側警惕地看著周圍，如有人敢對她不利，他便第一個沖上前去。

這時，只見神情嚴肅的李昔清晰地說道：“長孫小姐，是你太過無禮了，而非我放肆！”

長孫芷眸中寒光一閃，高高揚起手掌，狠狠落下。

“小昔！”

“長孫小姐打人了！”

“啊！”

一陣驚慌的叫喊聲相繼響起后，又是一聲慘叫，眾人處在了震驚之中。

原來李昔看準落下來的手掌，單手向上一迎，將長孫芷的手腕一把接住，一個漂亮的擒拿手，將她的身子向前一送，松開了手……那聲慘叫，自是出自于長孫芷之口。

褚楚云大驚失色地跑過去，將以一個狗吃屎的姿勢趴在地上的長孫芷扶坐了起來。

“長孫小姐，你太過囂張了。”

李昔的話音一落，四周隨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嘩然聲，長孫芷此舉太過驚人，這大庭廣眾之下的一巴掌，是如何都說不過去的。而李昔的反應更讓人側目，她不僅敢攔那一巴掌，還將長孫芷推倒在地。

長孫芷散亂了頭發，在人聲鼎沸時，霎時清醒過來，聽見李昔冷酷的警告，聽著遠近可聞的指點聲，身子一陣劇烈的抖動后，用力甩開了褚楚云，推開眾人，跑了出去。

“小昔，你沒事吧？”韋天碩也剛從震驚中醒來，忙上前問道。

李昔看了看周圍的人，他們的臉上多了敬畏之色，目光所及之處，竟有幾人向后退了幾步，“無事。我們走吧。”

“李公子，且慢行！”

魏王李泰帶著隨從，走了過來。

李昔看到李泰的臉上似乎帶著某種愉悅的神情，那深潭似的眼眸竟放著異樣的神彩。

眾人驚呼，紛紛躬身施禮，“學生見過魏王殿下！”

“平身。”李泰目光一刻也沒離開李昔，右手一伸，隨從忙將一道黃色的帛卷遞到他的手中。

“圣旨到，李昔接旨。”

李昔跪下，垂頭聽旨。

李泰手執圣旨，薄唇輕啟，“上諭，宣國子監算學院學生李昔即刻入宮。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