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在鼎州國還不存在的時候,九州之內便各有著一個萬年蛇怪,這九怪各自為陣盤踞一州禍害一方,九州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在一千多年前有一名殷氏男子,不知從何處得來了九個上古洪荒神獸的相助,將那九個蛇怪一一消滅。隨后,又得神諭指點,須合九州之力鑄成九個青銅大鼎,由九個神獸將其神力分別注入鼎內,而后封存供奉。則可以此九鼎守九州之萬世太平。
然而,在鑄造九鼎的過程中,卻不知何故屢屢功虧一簣。最后,由肖氏一族的九大長老,各帶著一百一十名肖氏族人,一起縱身躍入鑄鼎爐內,以身祭鼎,九鼎方成。
彼時,九鼎之上緩緩升起了一塊由肖氏一族九百九十九條人命凝結而成的血紅色的玉墜——就是那血焰符。
殷族的那名男子遂劃破手腕,將自己的鮮血滴于血焰符之上,并對天盟誓:“從今以后,凡殷氏子孫承襲王位者,必娶肖氏女子為妻并立之為后,立其所生之子為儲君。如有違誓,殷族滅,九州裂。”待他說完此誓,血焰符便將他滴下的鮮血盡數吸進,同時發出了極耀眼的血色紅光。
后來,該殷氏男子娶了一肖氏女子為妻,此二人便是鼎州國的第一任國君和王后。于是,千年以來,九州便一直由殷肖二族共同執掌。
直到二十五年前,鼎州國的最后一任國君竟突然下旨宣布廢掉王后和太子,肖氏一族隨即起兵造反。一時之間硝煙四起,內亂頻出,九州動蕩,終因內亂而致外敵趁虛入侵。
五年后,鼎州國亡。
幾乎所有的鼎州國老國人都相信,這是因為國君違背了千年前的那個血誓,而遭致的天譴。
此后的二十年來,在原鼎州國的國土上,一直廣為流傳著一句大祭司在臨死之前所留下的預言:“九州有九鼎,九鼎定九州,九九歸一。”
據說,唯有殷肖二族的族人重續千年前的血誓,而后一起用血焰符開啟九鼎之內那封存了千余年的神力,鼎州國方能復國。
肖亦默在殷復缺告訴她這些的時候,一直低著頭,木然地看著自己掌中的那枚血焰符。
她雖自小便隨老管家習武,但直到今早為止,莫說殺人,她根本就連小動物都未曾傷過。她依然清晰地記得那把鋼刀劈在人身上時的聲音,還有鮮血飛濺而出時的溫度。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眨眼之間便殺死了那幾十名甲士,她多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
這樣失魂落魄的肖亦默讓殷復缺心痛而無奈。他將血焰符從肖亦默的手上拿開,強迫她抬頭看著自己:“我知道你憎惡死亡痛恨殺戮,我也知道你看到今天這樣的慘狀時,心里有多么痛苦。我更知道親手結束其他人的生命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但是,這都是你必須要去面對的。還記得昨天在護城河邊時,我們說的那些話么?”
肖亦默遲疑著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可是,為什么一定要用那么多的生命,才能換來像個人那樣地去活著?”
“因為不論想要得到什么,都一定要付出代價。水漸國的人想得到不屬于他們的領土和資源,要付出代價。鼎州國的人想得到屬于他們的自由和尊嚴,也要付出代價。”
肖亦默垂下眼瞼想了想,而后看著殷復缺那深邃的眼睛:“只要復了國,這一切就會停止,對么?”
“只有復了國,這一切才會停止,這些代價才不會白白地付出。”
肖亦默嘆了一口氣,輕輕地點了點頭:“好吧……我……明白了。”
殷復缺的眸中似有一絲悲涼閃過,然而他的聲音卻穩若磐石:“我保證,我一定會盡己所能,將這些代價減到最低。”
“嗯……哦對了,你剛才說的那個重續血誓,還有開啟九鼎,需要怎么做啊?”
“九鼎現在分別供奉于九州的“奉鼎居”內,水漸國的人想必也知道了這個預言,一直都派有重兵把守。至于你問的那兩件事嘛……其實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肖亦默呆了一下:“你又騙我!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殷復缺的表情要多真誠有多真誠,要多無辜有多無辜:“我為什么會知道?這可是一千多年前的傳說,我又沒見過當時是怎么立的血誓,怎么封的九鼎。那就更別說要怎么重續血誓,怎么開啟九鼎了,這個可是連傳說都沒有的啊!”。
肖亦默頓時徹底傻了眼:“你……那……那該總有人知道吧?”
“唔……也許有人知道……”
“是誰?”
“我不知道。”
“……”
殷復缺把血焰符還給肖亦默,笑道:“如果什么都知道了,那也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對吧?總之,既然都是跟九鼎有關就一定要先看到那九鼎,要想看到那九鼎就先要去放九鼎的地方,要想在放九鼎的地方胳膊腿兒齊全的進去,再胳膊腿兒齊全的出來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收復那個地方。那既然收復一個地方也是收,收復一個州也是收那干嘛不收復一個州呢?明白了沒有?”
肖亦默早已被他給繞得頭大如斗,只得撇了撇嘴:“你不去街頭拉場子賣藝,真是太浪費了你的嘴皮子了。”
“哎?好主意!萬一復國失敗,這也是個不錯的謀生之道啊!”
“……呸!烏鴉嘴!”
殷氏王朝的最后一任國君武烈王,在二十五年前,剛一下旨廢掉肖王后和太子殷無級,肖氏一族就立刻集合了共四州的力量,以“清君側”的名義起兵直逼盈京城。威逼武烈王恢復肖王后和太子的名位,并讓位于太子殷無級。武烈王大怒,遂調集其余五州兵馬征討肖氏。雙方大戰了整整兩年,死傷無數卻始終不分勝負之際,肖氏一方不知何故,驟然之間起了內亂,那四州突然齊齊陣前倒戈,肖氏終兵敗。
隨后,肖氏一族全族萬余人皆被押至盈京城外法場集體問斬,一時之間血流成河,就連天空也瞬間變成了血色。
而肖王后和太子也在同一時刻被賜予三尺白凌和一杯毒酒。肖王后死前,手執血焰符厲聲詛咒:“我肖氏一族的血債,定要這九州祭上千倍的頭顱來償還!”言罷遂撞柱而亡。
她手上的血焰符似是聽到了這詛咒一般,頃刻間便將從肖王后頭上所流出的鮮血和腦漿一并盡數吸進。隨后血焰符所發出的紅光穿透皇宮的重重庭院,與法場上空的血色融為一體。
那一刻,天地之間茫茫然血紅一片。
肖氏兵敗后,鼎州國的戰亂并未就此平息。
在武烈王緊接著又突然以莫須有之罪名,罷黜了大司馬衛霍之后,鼎州國內竟然憑空冒出了數支實力強大的武裝造反力量,一時之間九州之上烽火連天混戰不休。
如此這般又過了兩年,鼎州國已是到處尸橫遍野餓殍滿地,民怨沸騰國力大傷。最終,由內憂而導致外患,一直在旁窺伺的水漸國于是大舉興兵乘虛而入,僅僅用了一年,便吞下了這個三十倍于自己的龐然大物。
然而,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鼎州國歷此大劫后,殷肖二族竟能奇跡般地各留有一名后人。
殷復缺在亡國之日被一神秘布衣所救走。
而肖亦默的父親肖逸,則是肖族族長的私生子。此人生性恬淡,一直在一處“聽云山莊”內避世索居,種種因由之下竟未曾被納入肖氏族譜。于是也從未參與殷肖二族的爭斗。一直到水漸國入侵鼎州國之時,肖逸方憤而從軍,最終戰死沙場。
肖逸戰死后不久,有一年約四十的男子找到其遺孀柳詩,自稱是肖逸的好友,受其所托前來照顧柳詩及她腹中的胎兒。并且交給柳詩一枚血色的玉墜,聲稱此乃肖氏祖傳的信物。這男子名叫董劍,是鼎州國的一位布衣名士,后來便做了這“聽云山莊”的管家。
柳詩自肖逸死后一直郁郁寡歡,產下一女嬰后便去世了。這女嬰也就是現在的肖亦默。
殷復缺和肖亦默二人,似乎命中注定便是為了鼎州國復國而生的。
只是,因了殷肖二族的恩怨,以及肖王后臨死前的詛咒,若想開啟九鼎而后最終復國,則要先平息肖氏一族的怨氣。作為肖氏一族唯一僅剩的后人,肖亦默的身上有著全族萬余人,在臨死前的一瞬間所凝結而成的仇恨,這樣的仇恨唯有用無數的生命作為祭品方能化解。
這也就意味著,開啟九鼎的血焰符,其力量只能來自于殺戮和死亡。
此上的種種,殷復缺并沒有告訴肖亦默,他實在不忍心讓肖亦默原本純凈的雙眼,因為如此充滿仇恨的過去,和滿是血腥的未來而蒙上陰影。
然而,這樣的陰影本就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