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相府惜君閣,呂姨娘怔怔的望著空蕩蕩的西廂房出神,惜兒已經兩天沒回來了,從普濟寺回府的時候,因為找不到惜兒,她死活也不肯上車,黎廣修卻只喝罵道:“雅兒被人下了毒,到現在還昏迷不醒,綠茵又吐得厲害,你還瞎鬧騰什么!還嫌家里不夠亂么?”又吩咐小廝把她綁上車,一路強拉著回了相府。
呂姨娘默然拭凈了臉上的淚珠,從衣櫥里拿出自己年輕時常穿的,黎廣修最喜的一身碧色水紋高腰百褶裙,細細勻了胭脂水粉,畫了遠山眉,唇上點了一抹胭脂,又從妝奩盒子里拿出那只赤金粉晶四葉草金簪,斜斜插在發髻上,讓細雨撐了油傘,迎著霧蒙蒙的秋雨,一路進了精忠堂。不多時,精忠堂里屋的蠟燭便吹熄了,外面守夜的小廝高升,不由奇道:“剛剛進去的,是呂姨娘嗎?今兒,是要在這里過夜不成?”細雨怔然望著黑漆漆的窗戶,驚疑不定。
直到夜半時分,呂姨娘才從精忠堂出來,發髻半散,臉上紅潮未退,走路仿佛有些不穩,細雨忙上前攙住了,心疼道:“姨娘怎么不在這兒歇著?”又瞅了瞅那虛掩的房門,一陣陣鼾聲從里面傳出來:“老爺不是睡了么?”
呂姨娘咬緊嘴唇道:“總覺得里面……臟得很。還是我的惜君閣干凈!走,咱們回去!”
第二日一早,高升便得了吩咐,親自派了幾個小廝出府,直奔普濟寺尋找失蹤的黎家三小姐。
正午時分,匯雅苑里,黎廣修滿面憂色道:“夫人,雅兒的身體如何了?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三個月后,過了守孝期,便要接進宮里!”
徐氏悚然一驚:“怎么這么趕?三個月,連嫁妝都來不及置辦呢!”
黎廣修為難道:“誰說不是呢,唉,這幾日我再多找幾個大夫給她瞧瞧!”
“不行!”徐氏臉色微白,神色頗有些慌亂:“哦,我……我是說,這點兒小事,就不麻煩老爺了!”
黎廣修微微一怔:“自家的事兒,何談麻煩?”
徐氏垂眸猶豫道:“老爺,若是雅兒的病治不好……宮里邊……”
黎廣修長嘆一聲:“我擔心的就是這個!若雅兒一直昏迷不醒,恐怕,太子妃便要換人了!宮里邊豈能因為她一個人,耽誤太子大婚!太子只有一個,想做太子妃的卻大有人在!”
“會……會帶累咱們府上么?”徐氏緊張道。
“帶累倒是談不上,只是……唉,你們女人家不懂,這朝堂之上,政局變幻莫測,自老佛爺去世后,皇上漸漸便有些精神不濟,咱們也不能不為以后考慮,萬一哪一天……無論如何,太子身邊都要盡早安插一個可靠的人兒才行!”
徐氏長出了一口氣:“哦,那就送個人去就是了!何必非要咱們雅兒……”
徐氏的話還未說完,便聽門外一陣喧鬧,似乎是誰在和徐嬤嬤對罵,徐氏不由皺眉喝道:“外面鬧什么?”
不多時便見徐嬤嬤領著一個小丫頭進來,回稟道:“回太太的話,是珍珠這丫頭,明知道您和老爺在屋里說話,也不容稟報就硬往里闖,我說了她兩句,她倒和我拌上嘴了!”
珍珠卻只顧向黎廣修道:“老爺,您快去瞧瞧四姨娘吧!姨娘從早上起來就吐得厲害,一直到現在都水米未盡呢!奴婢想了各種法子,都沒有用,這才不得已,來請您的!”
黎廣修忙起身道:“怎么不早回?快帶我去瞧瞧!”說著也不理會徐氏,便隨著珍珠疾步出了屋。
徐嬤嬤瞠目道:“太太,您瞧這丫頭都狂成什么樣了,老奴本就是奴才,受點氣倒沒什么,怎么見了您也像沒見著似的,連起碼的禮節都沒有!”徐氏只默然瞧著黎廣修疾步而去的背影,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