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的陳默第二天清早出現在辦公室里，菲菲咋一見到他，不由得驚喜無限。半天沒見，卻仿佛隔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仔細端詳他，頭發好象有那么一點點亂，不像以前一樣打著發膠，整齊精神。下巴還是光溜溜的，沒有一點胡子拉渣的現象。他昨天下午去哪了呢？菲菲在心里滴咕著。

陳默故意不去看她。從他的臉上，看不出生氣的表情，仿佛昨天中午的事情從沒發生過一樣。他端端正正地坐著，雖然沒什么事情，卻裝做很忙碌的樣子。

菲菲一個上午偷看了他很多次，總是看到他在嚴肅認真地對著電腦屏幕，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陳默明顯地感覺到菲菲不停地朝他看，神情不再是以前冷冷淡淡的樣子，而是充滿著關切。一晚上的傷心郁悶慢慢地一掃而空，他在心里偷笑，表面上卻裝著一副漫不在乎的神情。

程佳明想著陳默昨天晚上太失常，不大放心，抽空過來看他。他一見到程佳明，便笑著起來讓坐，跟昨晚判若倆人。程佳明看他神彩奕奕，只不過一個晚上，變化如此之大，不禁有點困惑。站了一會，才閑聊了幾句，便發現菲菲抬眼瞧了陳默幾次，心底下恍然大悟，心想：“原來如此。”

中午陳默依然叫上俞敏一起吃飯，不僅在她位子旁邊等她，還很高調地和她說說笑笑。

菲菲眼巴巴地看著。

吃過午飯回到公司，秋霖便過來了，說是接到總部的通知，要清查登記所有的辦公用品，還得在同事們用的電腦和辦公桌等一切物品上貼上寫有各人姓名的小紙子，以方便以后管理。

俞敏見她走路搖搖晃晃的，關心地問她：“你怎么了？”

秋霖其實體力已經嚴重透支了，只是靠著一股精神氣在支撐著，見俞敏關心她，心里一暖，眼眶幾乎紅了，忍著哽咽，清了清喉嚨，才說：“沒什么呀。”她可不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報怨什么。

俞敏盯著她看了一會，肯定地說：“不可能。你看，你突然瘦很多，臉色又很難看，走路直搖晃，怎么可能沒事？”

陳默幫秋霖解圍，笑著對俞敏說：“是你多心啦。”又轉頭問秋霖：“什么時候做登記？”

秋霖說：“現在。”她已經打印好了小紙條，當下拿了膠水，一會就貼完了。

享受了幾天注目禮的陳默心情越來越好，受到關注的感覺真是不錯。

廣州分公司的客服經理胡笳是陳默原來的上司，一向對陳默頗多關照。他打來電話告訴陳默，剛剛請了全部門的同事吃了團圓飯，以感謝同事們一年以來的支持與配合。順便問陳默，什么時候也請部門的同事吃飯，很快過年了，要請，盡快。

胡笳的意思陳默明白，這不是提醒他趁著過年，攏絡一下下屬，和下屬聯絡感情嘛。

這年頭，當下屬不容易，做上司也不容易。手里頭那幾號人要是不跟你齊心，你的年度目標指不定不能達成；要是鐵了心跟你對著干，那魚死網破的，到時候誰走還不一定呢。

陳默原本沒有請客的計劃，也就笑笑沒說什么。掛了電話轉念一想，這不是與菲菲和好的機會嗎？既可以不著痕跡與她和好，又可以和下屬聯絡感情，豈不是一箭雙雕？當下拿定主意，便故意和俞敏說起胡笳在請廣州分公司同事的事。

俞敏一聽便嚷起來，說：“你看人家胡經理都請了，你也是客服經理，你也得請。”

陳默笑而不語，用眼光余光瞄了菲菲一眼。

菲菲偷看了陳默幾天，沒有發現他有生氣的表情，也沒有利用職務之便故意刁難她，心安了不少。

菲菲同學雖然慣會使小性子，但也知道一旦陳默真生氣起來，可以給她小鞋穿。現在一看他瞄了自己一眼，沒說話，她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俞敏可就聰明多了，一看陳默瞄了菲菲一眼，立刻就明白這事菲菲說了算。于是她轉而問她：“菲菲，你說是不是陳經理也得請啊？”

菲菲看看她，又看看陳默，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她猜不準陳默的意思，要是他不愿意請客，自己幫著俞敏，恐怕到時候他會怪自己，不會怪俞敏的，畢竟他們兩個關系不一般。

俞敏卻知道陳默這么說，必有深意，搞不好是找機會約會菲菲呢。于是很熱切地問菲菲：“你說陳經理應不應該請我們？”

菲菲看看陳默，又看看俞敏，拿不準應該說什么才是正確的。

陳默還是笑瞇瞇的。

俞敏站了起來，手搭在菲菲的顯示器上，壓低著聲音說：“陳經理請客你會不會去？”

菲菲想了想，遲疑著說：“如果大家都去的話，我也會去啊。”她自以為這話說得保險，隨大流總沒錯的。

俞敏朝陳默眨了眨眼，意思是說：“你聽到了。”

陳默心里豁然一亮，便也就大方地說：“你們想吃什么，我請好了。”

大家立刻歡呼起來，一個負責產品線的客服許宏用QQ把在前臺的惠蘭叫進來，告訴她：“陳經理請客，我們正商量去哪里吃飯呢。你有什么意見？”

惠蘭聽說陳默請客，做欣喜狀說：“謝謝陳經理。”又出主意說：“不如去西餐廳吃牛排。”

陳默看了看菲菲，沒有說話。

俞敏問：“菲菲的意思呢？”

菲菲想起幾天前路過麥當勞，便順口說：“麥當勞的薯條很好吃，我很喜歡。”

陳默馬上接口說：“麥當勞離我們公司近，去麥當勞好了。你們說呢？”

大家當然沒有異議啦。這件事就這么定了。

當天下班后，一群人便朝附近的麥當勞餐廳走去。正是用晚餐的時候，餐廳里人很多。陳默吩咐俞敏們去占座位，自己和許宏們去排隊買餐。

俞敏們幸運地等到一個靠窗又可以坐八九個人的位子，把臨窗一個位子留給陳默。然后幾個人坐著閑聊。

惠蘭沉默著，不怎么說話，眼角看都不看菲菲一眼。菲菲呢，正想著心事，發呆呢。只有俞敏一張嘴，吧唧吧唧說個不停。

等了半個多小時，陳默們才端了食物過來。俞敏站起來，讓陳默走到靠窗的座位上去。不知是俞敏有心，還是無巧不成書，陳默正好坐在菲菲對面。

陳默眉開眼笑地拿了一份菲菲點的漢堡包給她，又拿了一份給旁邊的俞敏。

俞敏很懂人情世故地說：“我們感謝經理一年來的關照，來，大家碰個杯。”端起了可樂。

大家紛紛端起可樂。

陳默說：“感謝大家一年來的辛勤工作，大家辛苦了。”也端起了紙杯。

所有人干了杯，禮節性地喝了一口可樂。

陳默幾乎是一眨不眨地看著菲菲。

其實菲菲的皮膚不算好，偶爾會長一些青春痘。雖然說這種痘痘在南方女孩臉上很常見，但是沒有一個女孩子喜歡，菲菲也不例外。剛好她這幾天睡眠不好，又有點上火，青春痘便來光顧。只是這一次長的地方有點特別，剛好在鼻子上方，兩條眉毛正中間。這顆痘痘紅彤彤的正在生長期，看起來就像是故意點上去的美人痣。

陳默看著她這個部位，忍不住地一直笑。

這么看法，菲菲再遲鈍也知道啦。旁邊的俞敏也看出來了，也跟著笑。弄得菲菲挺不好意思的。

一餐飯吃完，大家都散了。陳默想著菲菲肯接受他的邀請，參加這次聚會，應該是隔閡盡消了，想讓她上公寓再說說話。菲菲卻隨著別的同事一起跟他說“拜拜”，頭也不回地走了。

陳默回公寓后，可了勁地想：“她這是怎么了？”

以陳默的聰明敏銳，照理說應該不難猜出來。只是在他眼里，俞敏是有夫之婦，他跟俞敏，純粹就是同事嘛。卻沒想在菲菲眼里，俞敏年輕漂亮，風姿綽約，兩人又總是成雙成對的，擺明了就是情侶嘛。

這一想岔，可就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了。

陳默在房間里不停地走來走去，把最近所有事情像過電影一樣在腦里過了一遍又一遍。突然靈光一閃，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一個想法冒了出來，他自言自語說：“她不會以為我跟俞敏？？？”

有了這個想法，他再往這方面去想，越想越覺得所有情節絲絲入扣。他不禁仰天長嘆：“天啊，天底下怎么會有她這么笨的人！”

想出了結果，天已經快亮了。陳默瞇了兩個小時，鬧鐘就響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俞敏因為給客戶翻譯產品說明書，需要找一份資料。可是一排一排的大文件夾，按每個月去劃分，她卻記不起來這份資料是哪個月份的了。她問了惠蘭，又問了菲菲，都說不知道。

陳默在旁邊聽得不耐煩，插口說：“不就是半年前的嘛，你在六月份那個大文件夾里一定能找到。”

俞敏卻找來找去找不到六月份的文件夾，陳默說她：“哎呀，你笨死了。”站起來一下子就找到了。抽出來遞給她。

俞敏趕快伸出雙手來接。這時倆個人面對面地，菲菲坐在自己座位上。

突然，陳默很認真地對俞敏說：“我們只是同事。”這句話，雖然不是很響亮，但整個部門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在俞敏心里，其實陳默不僅是上司、同事，還是朋友。突然聽他這么說，渾身顫抖了一下，半天才用失神的眼睛看了一眼陳默。

陳默說完這一句，立刻轉過頭來看菲菲。他這句話，是說給菲菲聽的。

菲菲當然也聽到了，她看了看俞敏的表情，心想：“俞敏肯定很難過。”她自己心里也五味雜陳，說不清楚是什么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