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熾烈的夏日里和有唐族的女人們在南山坡地上采黍子,汗水蒸騰,烈日炙烤,再加上腹中空空,我差一點就要在這野地里中暑。盡管如此,還是得加緊地采集野黍子才是,過了這幾日,一旦成熟了的野黍脫落在地,要想獲得這一季的野黍子,就再也無處可尋了。
太陽的光影緩緩地西移,收工的時間到了。燕子一聲令下,有唐族的女人們才能從這半日的勞作中解除出來,一個個伸腰捶背,笑著鬧著,背著勞動成果慢慢走下了山坡。
我背著裝滿野黍穗的野藤背簍緩緩地走在人群之中,被烈日炙烤了一個下午,身上臉上露在外面的皮膚被曬得黑紅,沒有什么防曬霜,沒有什么可以擋紫外線的防護品,我想我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原始社會小女人了。
肩膀被野藤背簍粗糙的藤繩背帶勒得很疼,我反手托住身后的背簍,讓肩膀上的疼痛得到一絲緩解,就這樣跟著有唐族的女人們朝著山洞走去。
我的腿卻漸漸開始發軟起來,并不是由于勞累,而是望著漸行漸近的山洞,心中漸漸膽怯起來。我漸漸地愈發地放慢了腳步,挪到了人群之后,心中盤算著就這樣跟在人群后溜進山洞,然后躲進小洞中不再出來罷。
等我們回到山洞,才發現元唐他們還沒有回來,有唐族的男子們還在他的帶領下在山林里狩獵。我的心這才稍稍放了下來。我并不知道,為什么我會這樣害怕與他面對?這種逃避的心理是如此的強烈,我并不知道為什么。只是很害怕面對,如果是在現在,我會查查心理學的書籍,找找這種心理的原因,但是在這里,我只能是用逃避的方法解決。
是不是,逃避也是愛的一種方式?
為了逃避,從清晨到現在我都沒有吃飯,此時的我,肚子早已經餓得咕咕叫了,為了繼續逃避,我首次向今天負責做飯的布荊腆著臉提前要一點吃的東西,布荊老大的不高興,把她那枯樹皮似的臉拉得老長,磨蹭了半天,才千挑萬選,遞給我一個小小的煮熟的野山薯。這樣,也是因為我近期表現尚佳才有的優待,若換了以前,哼!休想!
我象得了寶似的,捧著野山薯感激滴零地躲進了小山洞。野山薯比起前些日子的野山芋來說,要好吃得多,綿甜可口,不像野山芋那樣,帶著些淡淡的藥味兒,有些澀口。當然,也許是因為肚子極餓的緣故吧。
我三下兩除二地幾口就啃完了我那個小小的野山薯,它簡直是太小太小了,還填不了我胃里的一個小小的角落,啃完野山薯,還是餓呀!這樣的滋味比先前沒有吃東西時還要餓三分。
很想再跑出去要一點點吃的東西,但耳中已經聽到了主洞中已經喧鬧起來,狩獵的男人們已經回來了,吵雜的聲音中我明明白白聽得到元唐和眾人說話的聲音,索性就斷了這再想出去吃點東西的念頭,老老實實地呆在這個洞中洞里挨餓了。
唉!愛上一個人的滋味還真是難受,不僅心受著煎熬,連身體都連帶著受苦。即便是這樣,可為什么還那么多人飛蛾撲火似的去愛呢?
餓著肚子睡覺的滋味很難受,心中總是惦記著那還沒有滿足的胃,越是拼命去睡覺,饑餓感越是加強。平生第一次因為饑餓而失眠起來,好難受!聽說在心中數著羊的只數是個幫助入睡的好辦法,那就開始在心中數羊吧:“1只、2只、3只、4只、5只、6只……”
心中的羊兒都數到幾百只了,還是睡意全無,就是覺得餓!也不知道夜里的時間,干脆睜大眼睛瞪著這漆黑的夜算了。
“妹土,妹土。”唐姐姐的聲音,她抹黑走到了我的身邊。
“唐姐姐,你還沒有睡嗎?”
“還早得很呢,哪里這么早就睡覺?”她柔聲說:“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就睡了?有哪里不舒服嗎?”
我心中一暖,笑著答道:“我很好,沒有什么不舒服,只是今天白天太累了,所以才早早地睡了。”
“那就好,這樣我們就放心了。”唐姐姐說道。我們?為什么要說我們?她說的我們指誰?
她遞給我一個熱乎乎的東西,要我接住,笑著說:“妹土,把這個烤山薯吃了再睡吧!你今天白天沒回來吃飯,晚上又只吃了一個小山薯,肚子會餓的。”
真的是雪中送炭啊!再也沒有比這個時候的一個烤山薯更貼心的禮物了。我接過烤山薯,心中很溫暖,真的。黑暗中,唐姐姐給我送了食物就轉身離開。我拉住她,感謝她的關心。
“傻丫頭,不要謝我,是元唐讓我來看看你的。”她柔聲笑道。
我松開了她的手,黑暗的夜里,我不再言語。烤山薯的溫熱隔著我單薄的野麻衣衫一直傳到我的心中……
清晨,我側耳聽得男人們都已經出發狩獵的聲音,待人聲漸少之后,我這才溜出了我的洞穴。燕子早已帶著有唐族的女人們整裝待發了,見我遲遲才出洞穴,一肚子的不滿,少不得數落了我一番。
在這里,因為干活能力不強,我還是沒有很高的地位,雖然比較剛來的時節,已經大大地改觀,但是在這個利索能干的燕子面前,我這個族長夫人也還只是一個被統治者。
我吐吐舌頭,連忙背起我的野藤背簍,悄悄地站到了青青地身邊。
“妹土,你怎么才起來呀?”青青問我。
“唔!我想睡個懶覺唄。”我輕描淡寫地應付而過。
今天的勞動場地轉移到了山谷地段,在野林間穿行,走到半路,燕子忽然停下了腳步,說了一聲:“糟了!”
“怎么啦?燕子?”大伙停下來,問她。
“我忘記帶繩索了,今天我們要需要繩索才能到山谷里去。”燕子說道。她轉而將目光轉向我,說:“這樣吧,我們這時候就都在這里摘些樹上的野果,妹土,你反正不太會爬樹,你就回山洞去拿繩索好了,我們在這里等你。”
也是的,盡管我孜孜不倦地努力學習爬樹本領,但直到現在,我的爬樹技術在這里還是末流的,只有聽從吩咐,做個跑腿的丫頭了。
為了節約大伙的時間,我朝著山洞飛快地跑了回去,很快就回到洞穴,拿了繩索就走。我背起這一捆重重的野藤繩索,匆匆走下了山腰,朝著燕子她們的方向跑去。
忽然間,我停住了腳步,只聽得見自己“呼哧呼哧”急促的喘氣聲。在我的前方不遠處,一個人影正從叢林中朝著我的方向走來。
我慌不擇路,朝著左邊的山林閃過去,將自己的身體藏在一顆粗大的桫欏樹桿之后。我緊緊地貼著桫欏樹的樹桿,憑靠著樹桿的力量來平息自己的呼吸和慌亂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