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月亮的夜晚,偶爾回想起那晚鄴城的美麗。記憶里的畫面漸漸模糊,你們的話語卻還是印刻在了腦海。拿出來溫存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心里充滿感激。這是一場殘忍而美麗的邂逅,我們都掙扎著,卻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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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如血,入秋的晚霞絢爛妖嬈。
慕容苓又坐在了那棵紫薇樹下,傷懷不已。從頭到尾地回想了一遍自己從鄴城到長安再回到鄴城的情景,這一切真的仿佛夢魘一場。
想起自己國滅家破的悲涼無奈;想起自己牽著鳳凰冰涼的手踏上西遷長安的千里跋涉;想起自己剛進紫微宮時懷揣著些許希冀的天真;想起自己在公主的驕傲與自尊面前無能為力的抵抗;想起自己僅僅只為了找回疼痛的感覺的自殘;想起自己在仇恨與責難面前選擇的偽善的迎合;想起自己在自我的疏忽里導致的鳳皇的恥辱;想起自己還沒來得及感覺一下呼吸就夭折在腹中的孩子;想起……
太多的艱難!
現在,鳳凰應該已經回到了長安吧!他過得怎么樣?能面對那些……嗎?
我又該怎么辦啊?怎么辦?
“公主,您該吃藥了。”碧兒端來藥放在亭子的石桌上,道。
慕容苓回頭,聽著那聲“公主”再看著碧兒,仿佛有種回到最初的錯覺。
她還只是燕國的不知生死離亂的公主,鳳皇也還只是她一心要疼惜寵溺的弟弟。
一切都是不變的單純……多好。
可到底是,時間仍在輪回反復,我們卻怎么也回不去了!
良久,只見碧兒將湯藥涼了涼,遞給慕容苓,道:“公主,現在喝了剛好,要不就該太涼了。”
慕容苓這才回過神來,伸手接過藥碗,微笑,道:“呵,什么時候開始就成了藥罐子了。”說完,便一口酒將湯藥全都灌了下去……
“公主!您……慢點喝……小心嗆著……”碧兒忙道。
慕容苓放下藥碗,道:“沒事。開始學著習慣呢!你也要慢慢習慣吧……”
碧兒看著慕容苓越發奇怪了,心里更是擔心起來。吸了口氣,道:“公主,您……沒事吧?”
慕容苓眼神游離起來,緩緩道:“什么事都挨過了,還能有什么事……”
“公主……”碧兒也不知道怎么寬慰人,只是看著慕容苓這般模樣,心里越是焦急起來,卻沒有一點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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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慕容苓又睡不著,便爬起來,走到臺階上倚著欄桿看月亮。
碧兒和蘭心早就習慣她這樣了,知道她不想有人打擾,但還是不免擔心,于是她們總會悄悄地躲在暗處看著她。
今晚剛好蘭心守夜,看見慕容苓又跑了出來,她也只好輕輕跟了出來。
其實,呆在慕容苓身邊久了,她就越發心疼起眼前這個女子起來。
只是說實話,當初因為蘭翼被征入軍中,他們被迫分離,繼而失去了聯系。而她也正是為了能找到蘭翼,她才進宮的。
當時已經探聽到他輾轉調到宮中的禁軍任職,誰知宮中任職不久的蘭翼竟遇上了自己的伯樂——王猛,深得其器重,很快成為軍中將領,離開宮廷參加了征燕的戰役。
他們也就陰差陽錯地錯過了,讓她當初的祈愿落了空。
幸而他護送故燕皇族西遷長安,才使得他們在分別兩年后于未央宮的宣室殿得以重逢。
只是,讓她始料不及的是,蘭翼竟已經喜歡上天王看上的清河公主慕容苓!
當得知慕容苓要入宮時,想著她的處境,怕她在宮中不安穩,竟特意讓蘭心想辦法調到她宮中去,幫他照看著她……
不管怎么想來,應該還是會有點那么不堪啊!
可是,看著慕容苓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處境,她也怎么都對這個女子抱怨不起來了。
美貌若此,或許她是男子的話,也會傾心吧!只是她的哀傷和她的美貌相比起來,更讓人覺得有想要守護和疼惜的沖動!
誰說的,女人往往因為無奈,才顯得絕美。
慕容苓或許注定要成為這些男人心口一道避不開的傷,疼痛著,卻無力抗拒。那種絕艷的凄美,怕是一種欲罷不能的毒藥,讓身為女子的蘭心都忍不住心存不忍……
也許這就是冥冥中的定數吧。我們前世的債用今生的孽緣還!
“夫人?”
慕容苓低下頭。
是蘭翼,就站在臺階下。
“額……末將參見夫人!”蘭翼也不想還會這樣遇著慕容苓,連忙上前行禮。頓了頓,接著道:“這么晚了,夫人怎么會在這?您……沒事吧?”
慕容苓笑笑,道:“和將軍真是有緣,又讓你給碰上了。這里也需要你值夜嗎?”
“咳……”蘭翼顯然對她的調侃還沒適應。
“回夫人,那到不是。末將剛在前殿和大將軍商討完一些事,準備回去,無意中,遠遠卻見這邊像是有人,不大放心,就過來看看。不想卻是夫人您……”蘭翼其實是特意留意到的吧!
慕容苓聽著他解釋,也沒說什么。笑笑,才道:“哦,本宮沒什么。就是見著月色不錯,出來看看。”
“可是……您身子還沒完全好,現在天轉涼了,您晚上還是多注意點吧。可千萬別再病了!”蘭翼卻是急道。
什么時候,他開始越來越不會隱藏自己的感情?
慕容苓看著他這樣,不免好笑。
也不知道為什么,見著眼前這人竟會覺得安心,什么都可以暫時忘記暫時放下一般……
許久,蘭翼見慕容苓不說話,只是微笑著,側身,又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月。他心里不免有些發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么還是怎么了,但又不知道該怎么做,只好也那么立在一旁,不自覺地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她……
暗處的蘭心也就那么呆呆地遠望著這場景,心里自是疼痛糾結。眼淚就那么輕輕滑落……
到底是誰看不見誰的眼淚啊!
“將軍先回去吧……本宮想再自己呆一會……”不知過了多久,慕容苓突然開口道。
聽到她突然開口,蘭翼著實嚇了驚了一下,連忙回過神來,道:“夫人……”
慕容苓回頭,笑靨如花。
有風迎面而來,仿佛清泉流過心坎。
蘭翼突然就那么神經繃緊起來,連呼吸都停止了一般。
原來一個人的笑也可以要人命嗎?
共此良辰美景,如花美眷,此生夫復何求?多想阻隔掉所以時間的來路,就讓歲月停留在這一刻,只為這傾城一笑……
“將軍還是先回去吧。本宮沒事的。”慕容苓再度開口。
蘭翼晃晃地回過神來,良久不知如何開口。
終于,還是戀戀不舍地道了別。轉身離開,多想回頭再看一眼那人,卻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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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吧。”慕容苓見蘭翼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道。
額!蘭心不免一驚,卻不知何時竟讓慕容苓發覺了。但還是鎮定地緩緩走了出來,行禮,道:“奴婢參見夫人。夫人怎么知道……”
“呵,你和碧兒不是一直有這習慣了嗎!”
“額……夫人恕罪!我們不是有意跟蹤您的,我們是擔心……”蘭心忙解釋道。
慕容苓擺擺手,道:“沒事,本宮知道的。”頓了頓,接著道:“你也去休息吧,本宮再呆一會就會回去的。”
“額……夫人,我……”蘭心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想有話要說,卻不知怎么開口一般。
慕容苓轉身,道:“怎么?還有什么事嗎?”
蘭心看著她那張月光下絕美的容顏,雖仍有些許未脫病容的憔悴,卻顯得更讓人憐惜了……
這樣的女子,難怪哥會甘愿為其沉淪吧!
“夫人,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蘭心終于鼓起勇氣小心問道。
慕容苓很安靜地看著她,等著她繼續。
“您覺得我哥怎么樣?”
?!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慕容苓聽到這個問題不免有些警覺起來,遲疑了一下問道。
難道蘭心看出什么端倪了?可是,她已經很克制了啊!也沒有什么暗示性的舉動——她早已明白自己再也沒這個權利了……
“夫人,您千萬別誤會。我雖然在您身邊伺候的時間不長,但對您的心是和碧兒一樣的。您要相信我絕不會害您的。”蘭心急忙解釋道。
慕容苓看著她良久,見著蘭心眼神澄澈地迎著她的目光,心里終于說服自己對眼前這個女子要信任。
“心兒,本宮不是懷疑你。只是……”轉了個身,慕容苓接著道:“本宮現在的處境……甚至比不上籠中之鳥的人,還能有什么奢望嗎?……想那鳥兒關在籠里至少還是活的,它還可以存有對天空的渴望。可我,卻好比那繡帕上的繡花,看起來鮮活美麗,其實早已抽空了心……至于為何還如此頑固地留在這繡帕上,其實只是為了一些必要地粉飾罷了。”
“夫人……”蘭心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好殘忍,慕容苓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想必內心又是一次凌遲吧!
“請夫人恕罪。我騙了您。”蘭心突然就那么硬生生地跪了下去,道。
慕容苓不免一驚,卻也很快鎮靜了下來,道:“你騙了我什么?”
“其實,我一開始就特意為了接近你,才去了紫薇宮的……”蘭心道。
“為……什么?”慕容苓著實吃驚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