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說,在很多年以后我才發現的這一切,真的讓我第一次對我生命的到來感到不安。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我也是帶著巨大的宮闈陰謀來到這個世界的。而我曾經那么摯愛的母后,雖然有過失望,卻從不曾想過原來這一切竟是更可怕的陰謀……而蘭心當初所看到的僅僅是一個假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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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蘭心一直沉默不語。
這一切真的來的太突然!仿佛讓整個人生都顛覆了。可是,這樣的顛覆對于一個已經沒有了那些記憶的人來說卻更像一場玩笑一樣。
她內心雖然怎樣的震撼,卻還是無法對那些沒有了記憶的故事有切膚的感受。
因為那些殘酷的記憶已經消失了!
或許有一天它們會像今天發生的一切那樣突然“到訪”,可至少現在的她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迫使自己有那么強烈的仇恨感的。
“心兒,你沒事吧?”蘭翼蹙著眉,有些擔心地看著蘭心。雖然知道她現在或許更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可自己還是忍不住問道。
蘭心抬起頭,望了望蘭翼,又望了望馬車外一路后退的風景。人生如果也可以倒退的話,那該多好。這樣,我們就可以讓記憶重新記錄……
“心兒……”蘭翼看著蘭心奇怪的表情,不禁更小心翼翼起來。
蘭心終于回過頭來,沒有表情地答道:“我沒事。只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我需要好好想想……想想……”
說著,聲音漸至消沉下去,直到蘭翼完全聽不清楚她在說什么了。只是,嘴中還是隱約見其叨念著什么……
蘭翼實在揪心得很,忙想再開口,蘭心卻突然就抓握起拳頭不斷敲打自己的頭部起來,“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來啊!什么都想不起來!”
“心兒!心兒!你別這樣!別這樣!”蘭翼見狀慌忙伸出手去抓握住她的手腕,阻止道。
蘭心卻掙扎得更是厲害了。
蘭翼沒法子只好將她整個人抱緊在懷里。
終于,蘭心在蘭翼的“鉗制”下安靜了下來,只是眼里的淚水卻連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因為懊惱自己的失憶還是剛才那對夫婦的話。
蘭翼看著蘭心臉上淌著的淚水,心里更覺得堵得慌。這一切……他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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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一切還是讓人無法不糾結啊!
李成林告訴他們,蘭心的祖父張德茂曾是故燕慕容皇室的御廚,因為其糕點深得景昭帝慕容俊,也就是慕容苓父皇的喜歡,所以也曾算是當時皇帝身邊的“紅人”。
只可惜,好景不長,張御廚終究不小心被牽扯入慕容皇室宮闈的權謀之爭里……
話說,燕后可足渾氏當時還不是皇后,雖深得景昭帝寵愛,也為其生下了龍子,但可足渾一族因為并不是鮮卑望族,所以,朝中大臣其實更多的是支持著另一位妃嬪封后,她就是來自僅次于鮮卑慕容皇族的第一家族——段氏的段昭儀。
在皇宮這個充滿腥風血雨的屠城中,這里,注定了詭異的風云變幻下是瞬息萬變的莫測。
因為在這里生存下來并且爬上高位的人,從來都不會坐以待斃的。而這場宮廷的權寵之爭和所有歷代數見不鮮的宮闈丑聞一樣,上演了并不新奇的戲碼。
可足渾氏指使心腹在段昭儀的食物里動了手腳,讓段昭儀小產了,而很不幸的是當時的張御廚成了直接受到牽連的無辜者。
因為問題出在他做的糕點上!
要知道,當年那些接觸過那盤糕點的宮人處死的處死、流放的流放,而作為制做這盤糕點的張御廚其實算得上是幸運的。
要不是慕容俊還是覺得殺了他甚是可惜,他做的糕點實乃人間極品,宮里確是沒人能及,而且慕容俊心里恐怕也自是思量著不可能是他下的藥,所以最后在可足渾氏的建議下,才只是對他施以腐刑,將其家人流放而已。
而如此一來,可足渾氏既表現出了對這件事的“嚴懲不貸”,又顧全了陛下想留住此人的心思。一舉數得,好人好事全讓她占盡了。
段昭儀小產并導致了終生不育,算是提前進了冷宮,此時更是沒有了話語權,縱使她心里一千一萬個不甘,也只能徒勞無益。
只是,那些受到牽連的宮人卻實為凄慘無辜了。身為下人,本就是天生伺候主子的賤命,再遇上這樣的陰謀,誰會顧他們的死活!
其實,當時很多人都覺得這肯定和可足渾氏脫不了關系。
因為她將是最大的受益者!
但她畢竟是慕容俊一直最寵愛的妃子,當時已為慕容俊生下一子,即慕容暐,而更讓人不敢對她怎么樣的一個原因,則是段昭儀小產并導致終生不育之后,不久,她即又懷上龍胎!后來生下了慕容苓。雖然是個女孩,但慕容俊卻異常喜愛,這是他唯一的女兒。
這個時候正是“母憑子貴”得到最好彰顯的表現。段氏一族縱有再多不滿也只能怨自己家女兒肚子不爭氣了!
而張御廚這一家子更要承載起家破人亡的責難。
自從張御廚被迫“永遠”留在宮里,其家人,也就是他的兒子、兒媳,以及剛出生不久的孫女佩佩就受到牽連被處以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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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兒……”
蘭翼看著步履飄忽的蘭心還是有些不安。
許久,蘭心終于停穩住腳步,回頭,微微一笑:“哥,我沒事。你先回去吧!”
站在宮門外的蘭翼遲疑了一下,還是跑了進來,來到蘭心身邊,道:“心兒,那對夫婦說的話也不一定全是真的……要不……”
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道:“我先去查查看吧……你也別太為難自己。”
“還有什么好查的?”蘭心苦笑,“其實他們的話對于我,也沒什么好質疑的。他們何苦來騙我呢……祖父蒙冤受辱,滯留鄴宮,可如今慕容燕國已亡,他豈不更是兇多吉少!而我的父母被牽連遭流放,母親因剛生產完畢就遭受如此身心俱創,剛到流放地就感病而亡,而我的父親在那兩軍交火的亂世,想必亦是生死不可量!”
頓了頓,她轉了個身,接道:“只是,對于我這個完全沒了那些記憶的人來說,其實感覺更像在聽別人的故事一樣……震撼,卻也如隔岸觀火的疏離……”
蘭翼聽著她淡漠的口氣,心里真的覺得甚是難受。他知道,蘭心心里其實是在怨自己的,埋怨自己不該忘記的吧……
深吸一口氣,“不管怎么樣,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既然老天已經把它收回,那就不要讓它再成為你的負累。好嗎?”
蘭翼頓了頓,接著道:“嗯……有時候,忘記可能也是一種解脫吧……”
蘭心安靜地聽完他的話,抬頭,望了望眼前這個男子,這十年的相遇相知就是老天的恩寵吧,還了她小時候所受的責難……
終于,緩緩地開了口:“哥,謝謝你……”
蘭翼聽著蘭心這聲謝謝,心里真的萬分不是滋味啊!
這個妹妹,只能是妹妹的人,他卻從未能真正地帶給她想要的幸福。
如今見著她受這般身世的煎熬,那樣的無能為力,他卻還在此前想著怎么和她“攤牌”……想到這,不禁又開始思考著該不該早日和她說清楚來?
嗐!我在想什么啊!
這個時候,心兒正遭遇著最艱難地糾結,我怎么還這么自私地想這些!她可是我曾發誓要好好照顧的妹妹啊!
蘭心見蘭翼不說話,還以為他還在為自己難過,擠出一個微笑,安慰道:“哥,我真的沒事的。你先回去吧!不是還要忙著準備回長安的事嗎?”
蘭翼這才回神,忙道:“那……那我先回去了?”
蘭心抬手跟他道別。蘭翼忍不住還是說了句:“嗯……不管怎樣,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好自己。有什么事定記得和我說。”
蘭心點點頭,推他道:“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蘭翼一邊走,一邊回頭……
蘭心站在原地一直微笑以對。
終于,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蘭心眼里的淚水順勢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