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方婉兒吃癟,楚夕笑得更厲害了,也沖淡了之前江懷安帶來的傷感。笑了一會兒才正色道:“你就說你有什么事兒吧。”
方婉兒倒扭捏了起來,猶豫半天才開口:
“其實……是江懷安的事情。江爺爺不見了……我也是偷偷去他們家打聽到的。我……很擔心他……他們把消息封得很死,聽說江爺爺是來找你了……。”
方婉兒一邊說一邊抬起眼睛偷偷觀察楚夕的表情,楚夕皺眉打斷她:
“我知道,早些時候江懷安來過了。他跟我說了這事兒。不過不是我說你,人家不待見你,你還天天巴巴的去打聽消息,你不覺得特別沒勁么?早先我教你的獨立自強你學到哪里去了?”
“可是……可是人家就是想知道他的消息。哪怕他不待見我,哪怕他已經(jīng)找過你了,我還是想要幫到他……我知道你這次回來之后和以前不一樣了,也知道你不喜歡他了,你說人都會變的,可是我只會變得越來越喜歡他!”
方婉兒眼眶又紅了起來,泫然欲淚的樣子甚是可憐,楚夕嘆了口氣,勸道:
“好吧,別哭了,你說吧,需要我做啥?”
方婉兒一雙眼睛亮了起來,抓住楚夕的手,正色道:
“好姐姐,你知道當初江爺爺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嗎?”
楚夕疑惑,難道這中間還有什么故事?眼神示意方婉兒繼續(xù)說下去:
“江爺爺之前是咱東持國的驃騎將軍,戎馬一生。告老還鄉(xiāng)后在家頤養(yǎng)天年。江懷安是他們家三代單傳的獨子……”
“說重點!”
楚夕不耐煩的打斷道。
方婉兒弱弱地點頭,繼續(xù)道:
“所以江爺爺對他的親事特別上心。以前你們倆好的時候,江爺爺很喜歡你,對這門親事很看好。那個時候江爺爺身體還是很好的。直到……”
方婉兒頓了頓,好像有些不敢說下去。楚夕急了,她隱隱覺得事情跟自己有關(guān),便催促道:
“直到什么你倒是說呀!”
“直到江懷安提出要退婚的前幾天,聽說他和江爺爺大吵了一場,江爺爺當場氣得中風了。后來就變成了這般癡傻的模樣……沒過幾天江懷安就退婚了。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所以……”
方婉兒又頓了頓,仍然鼓足勇氣道:
“所以江爺爺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你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好吧……其實我也該負責,如果不是我為了江懷安意氣用事,用楚家的生意威脅你……”
“好了好了,現(xiàn)在不是自責的時候。都過去了,我們現(xiàn)在不是還好好的嗎?我們還是想想該怎么找到江爺爺吧。”
方婉兒握緊了楚夕的手,道:
“所以我們?nèi)ネ饷嬲医瓲敔敯桑〖热凰f了要來找你,有可能就在從江家到楚家的路上失蹤的。我們沿著那條路去找,說不定能有收獲。”
楚夕扶額,這個看起來像刻舟求劍一樣的方法實際上無異于大海撈針。先不說這條路本就不長,這么幾天了,江爺爺就算是爬也該爬到楚府了。就看這一路走來的房屋街道小徑數(shù)不勝數(shù),誰知道他在哪里走丟的?又碰到了哪些人?重要的是,為了江爺爺?shù)陌踩€不能公開尋人。可以說,這事在這個沒有**沒有天涯沒有隨手拍解救失蹤人口的古代來說,十分棘手。
說是這樣說,楚夕究竟還是同意了。畢竟和什么都不做在家守株待兔比起來,刻舟求劍還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的。好歹能減輕點內(nèi)心的負罪感。第二天,她便和方婉兒喬裝打扮一番從楚府出發(fā)了。沿著楚府到江府,來來回回整整走了一天,連過路的小攤販都認出他們了,仍然沒有找到關(guān)于江爺爺?shù)囊恍前朦c蹤跡。
等楚夕告別方婉兒,筋疲力盡的回到楚府,已經(jīng)將近晚飯時分。剛到楚府門口,突然有個人沖出來一把拉住她往外跑,楚夕被拉得一個踉蹌,那人力氣很大,楚夕沒掙脫開,只得跟著跑。那人將楚夕拉到楚府轉(zhuǎn)角一個僻靜之處才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楚夕又驚又嚇,拍著胸口喘氣,抬起頭來想說些什么,誰知一看到那人,便呆住了。眼前這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做乞丐打扮的人,不正是江家上下苦苦尋覓幾天遍尋不得的江爺爺么!
看到江爺爺?shù)囊凰查g,楚夕奔走了一天的腿仿佛更痛了,她腦子里蹦出來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靠,誰說守株待兔沒用的!”
江爺爺才不管楚夕怎么想的,咧嘴沖楚夕一笑,道:
“好孫媳,我可找到你了!”
不等楚夕說話,他又警惕的左右看看,豎起食指做出噤聲的動作:
“噓別說話我,是來救你的我,在這附近潛伏了好幾天這里的人真厲害好多人都知道我,要來救你在街上到處找我,幸好我,聰明假扮成了乞丐躲在偏僻的地方才沒叫他們找到好孫媳讓你受委屈了跟爺爺走吧!”
“啊?”
“啊什么啊快跟我,走吧不然等那些人追上來我,們可就跑不掉了!”
雖然不喜歡做復讀機,可是此情此景,除了再“啊?”一聲,楚夕實在找不到別的詞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誰來告訴她,這是個什么情況?為什么這個不久前還只會說“不吃藥”的頑固老頭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一口氣說好幾句話還不歇氣標點符號打在所有我字后面的乞丐?
楚夕連哄帶騙地好不容易才把江爺爺騙到了自己府上,安排下人給他沐浴更衣,又立刻派人去江家請江懷安過來。江懷安得到消息火急火燎地感到楚府時,看到的是這樣一幅景象:
自家的爺爺已經(jīng)換洗一新,端坐在飯桌前吃飯,動作規(guī)矩,吃相斯文,正常的可怕。楚老爺陪著坐在下位,楚易風也坐在輪椅上湊熱鬧。而楚夕在一旁垂頭站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爺爺見江懷安來了,只掃了他一眼,沒有別的表情,繼續(xù)吃了幾口飯才停下筷子。這是幾十年來的軍營生活讓他就養(yǎng)成的習慣,食不言寢不語。這反而使得江懷安更加不安,畢竟江爺爺吃飯要人滿屋子追著喂已經(jīng)快半年了。但再看此時的江爺爺,精神矍鑠,雙眼有神,哪里有半點癡呆的樣子。要不是之前深受毒害,江懷安都快以為過去江爺爺癡傻的那半年是自己的一場幻覺。
不待江懷安說點什么,江爺爺拿出一張帕子抹了抹嘴,雙手沖著對面的楚老爺抱拳道:
“今次多謝楚老爺款待,多有叨擾,還望見諒。”
楚老爺也是一頭霧水,只得呆呆的回禮,客氣道:
“好說好說。”
江爺爺這才將視線轉(zhuǎn)移到江懷安身上,看他的眼神,讓江懷安想起自己小時候被父親罰站扎馬步,提著一桶水,搖搖晃晃,幾欲摔倒。江爺爺每次看到,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那是一種包容且憐愛的眼神,往往當他露出這樣的眼神后,接下來總是會讓自己去休息,剩下的他會去和父親說情。這是一個爺爺對孫子的寵愛,想要為他抗下一切,讓他更加無憂無慮的生活。江懷安被這樣的眼神看的恍惚起來,直到江爺爺聲如洪鐘的開口:
“懷安,過來。”
江懷安聽話的走了過去,剛走近幾步,江爺爺?shù)恼Z氣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給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