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夕從噩夢中驚醒的時候,天已經大亮。然后,她悲劇地發現自己落枕了。想來夢見被掐住脖子也是因為落枕的緣故。并且,更悲劇的是,江懷安登門拜訪來了。
楚夕洗漱收拾好來到大廳時,楚老爺和楚易風已經在大廳里了,江懷安坐在客位同二人聊著什么。看到楚夕出來,三人的對話也收尾。
再見到江懷安,楚夕看著他溫潤的臉,卻想起夢中那個面無表情冷漠如冰的他。她心里還殘留著噩夢過后對江懷安在夢中不出手相救的余恨。也可以說,那是由落枕引發的起床氣。所以,躺著也中槍的江懷安莫名其妙一見面就挨了楚夕一個白眼。
神經大條的楚老爺什么都沒發現,到時楚易風察覺到了二人的不對勁。給了自家妹妹一個疑問的表情,楚夕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遷怒,只好沖他安慰一笑,示意沒事。
楚老爺笑著對楚夕道:
“這小子,昨天才見過,今天又來找你出去了。唉,女大不中留啊。想當初……”
“停!”
楚夕毫不留情的打斷楚老爺想當初之后的話,對江懷安道:
“不是說要出去玩?那就走吧。”
說完不由分說地上前挽住江懷安的手,先一步往門外走,還不忘中途回頭和父兄道別,“爹,大哥,我出去玩兒啦,午飯不用等我啦。”
直到發現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包括自己挽著的略顯僵硬的江懷安,楚夕這才意識到這個挽手的動作做得比較自然隨意以至于她忘記了這是自己的前未婚夫而不是熄燈后一起講黃色笑話的閨蜜。楚夕頗有些尷尬地收回手,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倒是江懷安突然笑了,一把抓住她往回縮的手,放進手心里握住,伸出另一只手撫了撫她的頭,用雖然輕細卻足夠讓楚老爺和楚易風聽見的聲音道:
“這種事情,還是我主動比較好。”
楚夕的臉頓時紅到了耳根,平時的機智靈敏全都不見了,腦子里蒙了一片。只得任由江懷安牽著出了門。楚老爺和楚易風在他們身后見證了這一幕,表情卻各自不同。楚老爺自然是欣慰感嘆,用了近半柱香的時間發表了主題為“從青年男女牽手說開去”的演講,聽眾為楚家丫鬟甲乙丙丁,家丁甲乙丙丁。而楚易風,則是一言不發的推著輪椅回房,又悄悄地咳了一回血。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楚夕被江懷安牽著出了楚府上了馬車才回過神來,江懷安的手很溫暖,卻不是那種干燥的熱度,而是一絲絲透出來的柔和,被這樣一只手包裹著,就像觸碰著上好的綿綢,又像是侵泡在溫度適中的水里,說不出的舒適。可是再舒適也是要放手的。
楚夕輕輕抽了抽自己的手,江懷安卻不放,他的力度很輕,卻用的巧勁,楚夕怎么也掙不開。她有些窘迫地抬頭,江懷安正溫柔地看著她,她的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起來。這樣的眼神跟以往江懷安看她的時候不同,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的眼神是憂郁而深沉的,后來,他看她的眼神是心碎而沉默的,再后來,知道了她的身份,他的眼神變得陌生而有禮……不管是何種心境,只有今天,是楚夕第一次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而不是他透過她想要看到的另一個楚夕。楚夕可以肯定,江懷安終于接受自己以一個全新的形象出現,終于不再試圖通過她去尋找另一個楚夕了。
這樣的認識讓楚夕喜憂參半。喜的是,終于有個人可以讓她真正的成為自己,讓她不再活在以前楚夕的認知中;憂的是,江懷安對之前的楚夕的感情不是很深嗎?現在他接受了自己,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已經接受了之前的楚夕消失甚至再也不會出現了的現實?楚夕有點內疚,盡管非她所愿,但這一切畢竟因她而起。也許,應該幫助江懷安找到屬于他的幸福。對了,不是還有方婉兒嗎?方婉兒這么愛江懷安,說不定可以讓他開始新的感情。
楚夕張了張嘴,剛想開口讓江懷安去接方婉兒,江懷安就先一步說話了:
“今天,就我們兩個人,好嗎?”
楚夕有些驚訝,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真的是希望自己和他兩個人出去?那昨天干嘛還要叫上方婉兒,她以為至少他是不反感方婉兒的才會幫兩人牽紅線來著。
江懷安又一次突破了意識的界限,神一般的猜中了楚夕的心事,道:
“昨天答應讓方婉兒一起,是不想讓你為難。我確實不反感她,不過,我從小便把她當妹妹。,也從沒想過和她在一起。在……楚楚離家之后的半年,她經常來找我,我礙于兩家情面,并沒有太直接回絕,只是對她一直很冷淡。后來我父親有想要向她家提親的意思,被我拒絕了,恰好那時候你回來了,所以,她以為是你從中作梗阻止我向她求親,才上門去找你的麻煩……其實她本性很善良,只是從小被驕縱慣了,看你和她如今關系還不錯,想來你也是發現了這一點。”
楚夕不由自主的點頭,確實,雖然方婉兒平日里有些驕縱,但骨子里還是很善良單純的,不然楚夕也不會和她做朋友。不過話又說回來,江懷安跟她說這些干嘛?他喜不喜歡方婉兒跟自己有什么關系?
江懷安輕輕一笑,道:
“我是否喜歡方婉兒自然跟你沒什么關系,昨天我已經同她說的很清楚。所以,我想請你以后不要再為我牽紅線了。”
楚夕張大了嘴瞪著江懷安,他怎么看得出她在想什么?猜中一句就算了,為什么句句都能猜中?如果她此刻在喝水,一定會震驚地毫不猶豫的吐他一臉的。
看著楚夕此刻的表情,江懷安笑容更大了:
“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楚夕這下徹底服了,或許是從來沒有和江懷安這么放松的交流過,今天的江懷安顯得十分不同。楚夕仔細打量,這才發現,今天江懷安居然沒有同往常一樣穿的一身白,而是著了一件青藍色的長衫。腰間綴的玉佩流蘇和發帶也換成了藍色。也不能怪楚夕反應不能,剛一件江懷安就顧著起床氣和看他的臉,再后來挽住他,被他牽著走,再再后來他一句句猜中自己的心里話,都讓楚夕感覺很吃驚,完全沒顧上他穿了什么樣的衣服。其實楚夕昨天還真不是心口胡謅,她確實喜歡藍色,如今她最喜愛的藍色被江懷安穿在身上,反而比以前的一身白更適合他,顯得更加內斂溫和。
見楚夕的眼睛看著他上下打量,江懷安也稍稍有點不安,微微坐直了點身子,手卻仍然沒有放開,道:
“你昨天說的很對,白色確實容易臟,我也想換一個風格試試看了。”
楚夕不自然的想要別過頭,只聽卡擦一聲,伴隨著楚夕的慘叫,今早起來有些落枕的脖子……徹底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