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楚夕忍不住插話了:
“后悔了你就回家啊!”
方婉兒擦干臉上的淚痕,語氣里有諸多的無可奈何:
“你……唉,一言難盡。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說完,方婉兒對著鏡子整理了下儀容,然后拉著楚夕出了門。
一出房門沒走兩步便有小廝前來詢問要去哪里。
方婉兒不耐煩的擺擺手,領著楚夕穿過長廊,繞過水榭,走過樓臺,曲曲折折地走到了一處庭院。牌匾上寫著“嫣然居”三個大字。剛到門口,便有丫鬟下去通報,走進內屋的時候已經有一個女子欣喜地迎了上來。
那女子約莫三十幾歲的樣子,由幾個丫鬟攙扶著,臉色泛著病態(tài)的蒼白,唇上血色也很淡,不過卻多了些病美人的柔弱與風韻。方婉兒側身對楚夕耳語:
“她就是……那個生我的人。”
原來是莊主夫人,楚夕心下了然,微微俯身行禮。
莊主夫人用手攙起了楚夕,一雙美目上下打量著,溫和的笑道:
“我道眉兒今天怎么有空來看我,原來是帶了個小美人來給我們長長見識。你就是今天下午莊里來的客人楚夕吧,聽說是從持國來的,和眉兒是好友?”
楚夕有些受寵若驚,又不敢掙開手,只得中規(guī)中矩地回答:
“是這樣沒錯。我也是碰巧和方……不,如眉遇上的。沒想到她也在這里。”
莊主夫人又是溫婉一笑:
“瞧你風塵仆仆的樣子,想是還沒用過晚飯吧。既然來了,不如晚上就在嫣然居吃了再走?”
楚夕剛想拒絕,方婉兒就搶先一步開口了:
“不用了,我們一會兒就走。我有話要跟你說?!?/p>
莊主夫人仍然笑著,只是那笑容里隱著幾分無措和悲傷:
“哦,眉兒找我有事么?吃穿用度哪里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嗎?”
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么:
“我倒忘了,如今來了個新朋友,是不是想為楚夕添置些衣物?我馬上讓人——”
“夠了?!?/p>
方婉兒不客氣的打斷莊主夫人,徑自切入主題:
“我只是要告訴你,我想離開這里。我要回家!”
這回莊主夫人到時不說話了,因為她已經很干脆的暈了過去。
嫣然居里立刻忙成了一團,下人手忙腳亂的扶著夫人進屋休息,又有人跑進跑出的端茶倒水,請大夫,只有方婉兒面無表情,拉著楚夕頭也不回的離開。
楚夕被方婉兒拉著,有些猶豫:
“這樣走了真的沒關系么?她看起來病得很嚴重?!?/p>
方婉兒冷笑一聲,道:
“她第一次暈倒的時候我也是這樣想的。”
“???”
“如你所見,這已經是她第十八次在我面前昏倒了?!?/p>
“啊??”
“每次我一提要離開,她就來這招。我就奇怪了,她天天暈來暈去怎么還能活到現(xiàn)在?”
“啊???”
“楚二丫我知道你很驚訝,但是你敢再啊一次試試看!”
楚夕立刻用手捂住嘴巴,吞掉了下一個脫口而出的啊。不能怪她,她實在是對那個看上去溫柔賢惠的莊主夫人靠暈倒來轉移話題的能力感到十分驚訝。怎么會有人說暈就暈,這難道是一種條件發(fā)射?
方婉兒嘆一口氣,繼續(xù)抱怨:
“真的太氣人了,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每次都這樣!偏偏這招還真就管用!”
“那你可以跟莊主說啊?!?/p>
方婉兒又是一聲冷笑,帶著楚夕又經過了幾個拐彎,輕車熟路的來到了一處氣勢恢弘的建筑前,殿上書有“藏劍樓”三個大字。方婉兒走到門口,往前一邊邁步一邊倒數(shù):
“三、二、一、——”
話音剛落,不知從何處出現(xiàn)一個侍衛(wèi)模樣的人,長得倒還很好看,就是一臉木訥得有點像晚期面癱患者。連聲音也是毫無波瀾:
“小姐請留步?!?/p>
方婉兒翻了個白眼,道:
“林辰,怎么又是你?”
那個叫林辰的侍衛(wèi)一拱手,一板一眼的回答:
“莊主現(xiàn)在很忙,抽不開身,小姐有什么事情可以同我說。”
方婉兒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深吸一口氣:
“那我告訴你也是一樣的,我想離開這里,回家去!”
林辰身子一僵,埋下頭,又一拱手:
“莊主吩咐,小姐的任何要求可以滿足,除了離開冥劍山莊?!?/p>
方婉兒這下更生氣了,指著藏劍閣樓道:
“我知道他在這里面!不就是不想見我嗎?不想見我就讓我走??!干嘛又留著我!犯賤很好玩兒嗎?混蛋!”
又伸手指著林辰的鼻子道:
“你也是混蛋!當初騙我到這里的時候說什么莊主一定會很愛他的女兒,他就是這樣愛我的?不顧我的意愿弄什么比武招親,還嫌自己不夠丟臉讓全天下的人都來看笑話嗎?你們整個莊的人都是神經病!”
方婉兒罵得嘶聲力竭,可那林辰只是埋著頭毫無反應。良久,方婉兒罵夠了,氣呼呼地拉過楚夕,憤憤道:
“算了,有人選擇性失聰,根本也聽不到。每天聽一次都一個反應,無趣死了。我們走!”
“這下又去哪里?”
“罵餓了,去吃飯!”
方婉兒隨便拉了個小廝,讓他吩咐下人把晚餐端到芙蓉閣,又讓他去叫上楚夕隨行的另外幾人,這才拉著楚夕繼續(xù)往回走。
楚夕默默的跟在她身后,突然像是靈機一動想起了什么,道:
“既然他們不讓你走,那你為什么不偷偷地走呢?”
方婉兒這下連白眼都懶得翻了,無語望天:
“你都能想到的東西我怎么會想不到!今天下午已經是他們第二十次把我從外面抓回來了!我今天都逃到山腳了,還是被他們逮了回來。我都懷疑他們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讓我跑到山腳然后優(yōu)哉游哉的出現(xiàn)把我抓回去,跟貓抓耗子似的!還一臉抓到我是最沒有成就感的事情的表情,拜托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那種’你別每天給我們添亂’的臭臉是要做給誰看?。∫皇强吹浇裉煊龅侥銈兞?,我非要找他好好理論不可!”
歇了口氣,方婉兒繼續(xù)碎碎念道:
“還有,他們對我是很好,吃穿用度從來不少,可是我根本感覺不到那種方老爹給過我的溫暖。一個整天梨花帶雨體弱多病卻又噓寒問暖殷勤得可怕,一個整天跟得了麻風似的不見人影卻又好像對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更可惡的是他們竟然達成一致要為我比武招親!試問我身上的哪點讓他們覺得我嫁不出去我有罪了?讓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嫁不出去很有面子嗎?世上有這樣的爹娘嗎?再待下去我會瘋的!”
一連氣地說了一通,方婉兒對楚夕挑了挑眉毛,示意她說點什么,于是楚夕食指點著下巴,作了總結性陳詞:
“這一莊子的人都是瘋子。果然神經病也是會傳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