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韻茫然地看著她,精致的五官,高挺的鼻子,小巧的嘴巴,一雙長長的細眼,配上那一張瓜子臉,活脫脫一個古典美人,清韻張了張嘴,沒有作聲,她不想回答這個白癡問題,她是精明的業務經理,這種問題從習慣上來說,只有她問過別人。
“你,真的是!”掃雪咬著牙,狠狠地戳了清韻一指頭,說:“你不是她,早就死在善人堂了,是她,把你抱出來養大,是她,手把手地教你繡的花,你呀,你怎么都忘記了呀!”
看著掃雪那急切的眼神,清韻心里不由得一震,這種眼神好像在哪里見過,一雙鳳眼,大大的,有神的,極漂亮的,柔和地看著自已,忽然,一陣強烈的頭痛感朝清韻襲來,她只覺得胸口有東西一陣陣地往外翻涌,她伸出手來捂著喉嚨,汗一顆顆地掉了下來,神情極為痛苦,因為,好像有什么東西要從腦子里面蹦出來,但卻被一堵墻攔著,這使得清韻心里非常難受,難受到了想嘔吐。
掃雪在一旁見了,不由得大吃一驚,忙上前來扶著她,一面輕拍她的背部,口中道:“你怎么啦,還這么難受么,不是好些了么!”
清韻抬起頭來,臉色蒼白了許多,心情卻平靜下來了,那記憶還是沒有沖破那道墻,她依然對這里很陌生,眼前這個人,似乎成了她在這一世要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在心里長嘆了一口氣,沒想到自已有一天也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清韻,我知道,這次鳳兒下手狠了點兒,你別怕,有我呢,大事小事都來問我!”掃雪輕聲安慰著,對于清韻,她沒有一絲的懷疑,她根本就不會去想清韻是否已變成另一個人了:“你別出去,你這事外面并不知道,要是不小心被人看見了,以為你是什么癆病什么的可就慘了,你原來是從善人堂抱來的,也不知父母是誰,現在老姨太太又過世了,你還能到哪里去,只安心養著吧!”
清韻艱難地點了點頭。
掃雪這才站起來,因為,她今天還有任務要做,四小姐滿院子的落葉還得她去掃,入秋了,這落葉剛掃完便飄下來,所以,時刻得有人看著打掃著,以前是掃雪和清韻兩個人,如今就只掃雪一個人了。
掃雪將裙擺往腰上一系,窄袖往上捋了一捋,提著掃帚就出門了,臨出門前又囑咐了一句:“水在爐子里溫著,要喝的話自已倒去,實在不行,就叫聲盧婆子!”
清韻笑了笑,感激地朝掃雪點了點頭,掃雪一愣,她似乎在清韻眼中看出和以往不同的神情。
清韻原是老姨太太的貼身丫環,雖然老姨太太地位不高,然而因為年齡輩份問題,又因為本人溫和親切,是以,大家都很尊敬她,清韻自然地位也就高了,這老姨太太一過世,清韻便到了這里,每日里不是長吁就是短嘆,從沒笑過,沒想到,被鳳兒這么一打,倒打出笑容來了,在掃雪眼里看來,這不過是清韻的腦子出了問題罷了,她倒又長嘆了一聲,才拖著掃帚走了。
清韻呆呆地坐著,梳理了一下自已情緒,自已是一個下等人,下等人,想起這個詞她不大好受,所謂的下等人就是生命自由全都不由自已,沒有任何權利,她清韻可是個女強人,她一貫的座名銘就是命運是由自已掌握的,這么多年以來,她也一直是這么做的,從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做到了一個大公司的經理,這其間有多少辛酸誰也不知道,但是自已卻做到了,可是,現在,這個地方,命運能由自已掌握么,清韻腦子里飛快就顯過一個問題,自已連最起碼的自由都沒有。
自由,對,追求自由,清韻腦子里靈光一閃,只要自已自由了,到時再出去開個什么雜貨店子什么的,掃雪不是說青州的富商很多么,要賺錢就賺富人的錢,說不定,自已很快就成了富豪,說到底,自已畢竟是個現代人,對于公司,經營什么的,應該較古人先進。
清韻為自已這個想法興奮不已,她伸起腿,想下床來,跟著便哎呀叫了一聲,原來身上的傷還痛得厲害,到底傷著什么了,她低下頭去看時,見自已身上穿一件淡灰色的背心,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襖子,下面系一條綠裙子,痛的地方泛得很,側著身,背,腰痛,直起身,胸,背,腰痛,剛才要下床,就加上了一條腿,所以,不用找,隨便看一個地方就行了,她想了一想,將那白色帶著血跡的袖子往上面輕輕捋了一捋,而且是咬著牙的,衣袖一揭開,那一塊塊淤青赫然入目,像極了自已平常用電腦畫的效果圖里面的陰影部分。
“哎,可憐!”本來打的是她,但她卻可憐同情起來,一說出口,她又覺得不對,便又加了一句:“什么人,這么狠!”這句話總算符合她的身份。
自已要找什么呢,當然是找清韻的東西,這個身體以前留下的東西,看一看,有什么值得自已利用的。
這個房里一共住的兩個人,自已這床是在右邊,掃雪的床在左邊,中間放著一個小小的美人幾,上面有一盆欲開不開的**花,再上面就一扇紙糊的小窗子,這時,窗子上有晃動的影子,黑黑的,像水墨畫,想必窗外是有很多的樹,再往另一邊看去,朝著窗戶的那里有一個小小的立柜,側面則是一側小門,小門正掩著,有一縷光線從那里射了進來,看著,就讓人起了希望,清韻本來去注意那個柜子,可是,現在,她的眼光卻被那一縷陽光吸引住了,有一股強烈的愿望催促著她出去,出去看一看這個陌生的,奇異的世界。
她強自將身體從床上挪了下來,站定了,慢慢走了幾步,奇怪的是,剛才還劇烈疼痛的身體一下子竟然好了許多,她又試著走了幾步,這房子不大,只幾步便到了門前。
門突地開了,整個陽光剎時泄了進來,清韻一下子睜不開眼睛,只得把臉轉到一邊。
這門是一個人推開的,這個人清韻不認得,沒見過她,她是四小姐身邊的另一個貼身丫頭名叫菊香,在清韻的眼中,她仿佛仙女一樣,梳著簡單的朵形髻,上面斜插了一枝梅花垂珠兒釵,因走得急,釵上的珠子一閃一閃的,面容十分清秀,一張容長臉兒,眉眼很溫柔,帶著笑意,粉色的襖子,下身是紫色的長裙,她面對著清韻,背后一片陽光,就好像她是從陽光處走出來的一樣。
清韻呆呆地看著,幾天了,她還是有些不適應這種氣氛,古代的氣氛。
“怎么,好些了么!”接常禮,清韻見到她是要叫姐姐,大氣不能出,恭恭敬敬的,可是,清韻現在這個樣子,不但沒叫,還瞪著眼睛看著她,要是鳳兒,早就發作了,可是,菊香脾氣好,從剛才問的話兒里面聽出,她似乎沒半點兒生氣,竟是語含春風,讓人聽著都暖。
這樣的語言是多么的熟悉,對了,是自已面對客戶時常用的一種語態,一般人,尤其是像清韻地位這么低的人,咋一聽到這么溫暖的話,可能會感動得不知所以,可是,清韻不會,起碼現在的清韻就不會,她只是不知道面前這個女孩子是誰,為什么要跑到自已房里,難道僅僅是為了問聲好。
而且,這個女孩子似乎和自已很熟,自已這個樣子,掃雪面前,還可以糊弄過去,別人面前,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所以得見機行事。
“姐姐!”清韻笑了笑,開口了,不管她是誰,叫姐姐總沒錯,她不知道她應該低著頭,輕聲地說,她這聲音響亮,跟平時的清韻比,那是判若二人:“多謝姐姐關心,清韻無礙了!”
對于這個,菊香似乎覺察到了,她詫異地看了清韻一眼,轉身將門輕輕掩上,走了進來,清韻忙將身子讓開,菊香走到她面前,將一個瓷瓶子遞到她的手里,說:“這是四小姐平常用的去血化淤的藥,叫萬靈丹,瞧你現在這個樣子,吃上兩丸應該就沒事的!”
清韻忙將雙手伸出,接了,口中說:“多謝四小姐,多謝菊香姐!”低調,低調,再低調,在知道自已是個三等丫頭之后,清韻就一直就給自已定位,她無法把自已想像成一個下賤的人,一個見到所有的人都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人,但是,得面對現實,如果自已不好好定位,只怕還沒出袁府便被打死在這里了,據掃雪說,自已以前是小心又木訥的,不還是招了一頓好打么,不是自已穿越過來,她就死定了,所以,清韻想了再三,終于想出了這么個詞,低調。
“呵呵,怎么這么多謝的!”菊香看到清韻那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禁笑出聲來:“也沒什么,不過,你不要忘了,這也是四小姐的一片心意,這樣看來,四小姐對你還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