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香笑著說:“你們回來了呀,累了一天也辛苦了,怎么不進去呢!”
吟詩在站在扶梯上面正抹著,聽到菊香這話,便停了下來,說:“怕什么,進去就不好玩了,說說話兒唄!”
菊香聽了這話,眉頭略略一皺,將手中的菊花朝她指了一下,道:“落梅,還不快些弄完好下來,我剛才在里面,只聽到外面一驚一乍的,你不知道老太太明日要到寶林社去,四小姐正在溫習詩作呢,要是明日四小姐奪不到頭魁,你可吃不了兜著走!”
吟詩聽了這話,調皮地伸了伸舌頭,不再說話了。
清韻暗道,一個商人之家,也來舞文弄墨這一套,可真真是好笑極了,她倒沒想到,二老爺今天晚上就回來了,三老爺也是個念書人,四小姐五小姐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就是大老爺那樣的商人,也能來幾句詩詞什么的,所以,說上去,這個袁府還算得上是文人濟濟。
菊香朝清韻和掃雪她們點了一下頭,她們忙跟著進去了,菊香悄悄地說:“清韻,你今天犯了什么事,怎么鬧得這么大!”
清韻知道她是隨便問著的,便也隨便地說了一句:“沒有什么,只是金姐姐誤會了,后來又解開了!”
菊香聽了這話,明白清韻的意思,臉上一沉,轉過身子來,對著清韻:“這園子里規矩多,你打小也是這兒長大的,以后注意點就是了!”
清韻見她擺了譜,便在心里心里冷笑了一聲,說:“菊香姐姐說的是,清韻記下了!”
菊香哪里會看不出清韻的臉色怎樣,話里又含著什么意思,卻不說話了,只淡淡地笑了笑,指著廂房里的四小姐道:“你們今天就不要見禮了,回去罷,別打擾了四小姐念書!”
掃雪和清韻忙答應著,菊香便拿著手里的那幾枝菊花往里面走去了。
清韻心道,自已是四小姐的下人,可是四小姐是什么樣子都不知道,一面想,一面伸頭去看,那廂房門正開著,四小姐卻背對著院里,臉是對著窗戶的,一身的淡紅,烏發壓在背上,背影倒十分纖細。
掃雪見清韻伸長了脖子,忙把她一拉,輕聲道:“別這個樣子,被人看出破綻來怎么得了!”
清韻聽了這話,才知道自已剛才是失態了,便四面看了一看,見那邊花架下鳳兒拿著尖嘴壺在哪兒澆水,頭也不往這邊抬一下,其它就沒有別人了。
兩人便趕緊繞過那屋角,往后面走去,后院子里正晾著幾件衣服,是清韻和掃雪的,這時還沒收,掃雪見了,便往前一擼,抱著就進了屋,清韻也跟了進去,一進去看到床,那困意兒便上來了,只合衣往床上就這么一躺。
掃雪忙趕上前來將她拉起,道:“今天弄得一身臟兮兮的,就這么躺下去了!”又說:“還不去拿些香露,皂角洗洗去!要不然,等會就不想起來了!”
清韻沒辦法,只得坐了起來,那眼皮子卻瞇著,屋內黑洞洞的,只有窗口還有一丁點兒朦朧的光,掃雪摸出香包,掏出隨身帶的火鐮子,咔嚓一聲便打燃了,把放在美人幾上花瓶旁的一盞燈點燃了,然后對清韻說:“你還睡得著,你不記得了,今天答應過五小姐什么,恐怕得挑燈才弄得完,要不然,明天她叫人來取,你拿什么給她!”
清韻皺著眉頭,無奈地看著掃雪:“這可怎么辦,我不會呀!”
掃雪笑著說:“你急什么,不是說我幫你的忙么!”接著轉身去立柜里找針線盒。
清韻忙將香包拿了出來,放到幾上,對著掃雪道:“那就太麻煩你了!”
掃雪把針線盒端了過來,把蓋子打開,一面說:“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客氣了,不過,丑話說在前邊,我的活計可沒有你的好,做完是沒問題,但是,只怕五小姐會有話講!”一面將五色彩線拿了出來,把香包拿著過,就著比劃了一下,道:“清韻,你到院中去撿幾根細柴棍子來!”
清韻奇怪地看著她:“干什么用呀!”
掃雪把眼睛瞪著清韻:“哎,誰想你竟然什么都想不起來了!你先拿去,看著我做就知道了!”說著,低下頭在那里比劃著。
清韻將眉毛一挑,轉身出了院子,幸好還有一些光亮,還略看得到一些,她在院里轉了一圈,拿了幾根細細的竹枝兒,又進去了。
掃雪把竹枝接過,往燈火上點了一點,待冒出些煙了,就吹滅了,然后再到香包上畫了幾下,又去點燃,清韻見了,這才明白,便近前來看時,見那朵蓮花初見雛形,卻似十分笨重,她想了想,便伸手將掃雪手里的香包拿了過來,用筆點了幾下,然后又遞了過去。
掃雪看時,只見花蕊,花瓣,葉子都有了,而且看起來十分神似,便笑著說:“沒想到你還想得起一點兒呢,這個就跟你以前差不多的!”
清韻笑了笑,沒有說話,她想起以前自已念書時最喜歡的就是畫畫了,但是卻沒有學過,只是憑著自已的想像亂畫,卻也得到同學們的贊嘆,后來上班了,就一直擱下來了,誰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而且是自已那時常畫的蓮花。
掃雪就照著那個樣子一針一線地繡了起來,清韻看她似乎很吃力的樣子,再仔細地看了一下那個繡線,太細了,幾乎不曾入眼,因想著上班時那些女同事沒事就搞的那個十字繡,那線恐怕要比這個粗上幾倍,因看掃雪還沒繡上幾針,便說:“你把線雙起來試試,只在緊要處下針,恐怕會快很多的!”
掃雪抬頭看著清韻,怪道:“還沒有人這樣繡過呢,恐怕活計會很粗,不入眼的!”
清韻笑著說:“你不妨試一試,不過,不要用同線的,用三線五線的都可以,一樣一種顏色,又快!”她曾經在一個刺繡展覽上看到別人這么繡過,至于是什么她弄不清楚,不過,繡出來卻很好看,這個亮點是在線上,只要把線調好了,那副畫再怎么也會靈動好看的。
掃雪不相信地看著她,然而經不住她的掇使,便真的用雙線試了出來,先用淡紅和紫紅兩種去繡花瓣,才繡了一下,再看時,側著眼看是紫的,再換個角度看時卻是紅的,掃雪看得高興不已,忙接著繡了下去。
清韻看著,長嘆了一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自已曾經看過清韻的手藝,那就是立柜里的一副美人圖,那圖絕不是一般人繡的,看掃雪這樣子,也知道她繡不出來,那么,只有在別的地方下功夫了。
清韻看掃雪繡得高興,又想起那幅美人圖,這一下,也坐不住了,便又去立柜里將它拿了出來,在燈下展開,細細地看著,這幅畫到底精妙在哪里呢,為什么會讓人一眼就忘不了。
掃雪根本就沒注意清韻在干什么,她沉迷到她自已的世界去了。
清韻總覺得那圖中的老姨太太總是盯著自已,她晃了一晃,移到掃雪這邊,那眼睛還是跟著自已走,對了,重點就在眼睛上,她低下頭朝那眼睛看著,這一看,頓時看出了端倪,原來,那眼睛上的線極為不同,略比別的地方顏色混雜些,她再看了一看,原來那眼睛竟是用兩種顏色的線繡成的,是黃色和黑色混合而成,清韻看到這里,不由得大吃一驚,自已為避掃雪手拙想出的這么一個辦法,竟然,竟然和以前自已用的手法一樣,怎么可能。
“你來看!”掃雪已把一個花瓣繡好了,她舉起來給清韻看。
清韻將眼睛看過去,果然,那感覺便不同了,便笑著說:“掃雪,沒想到你這么厲害,繡得這么有靈氣!”
掃雪聽了這話,臉上便有了憂郁,把香包拿了下去:“哎,這圖還不是你畫的,怎么繡也是你說的,看來,你就是不記得了,這手活計還沒怎么丟,明天你就跟我學學基本繡法吧,說不定就想起來了,要是想不起來,就你這手畫兒,再加上線的用法,也差不了多少的!”
清韻聽了掃雪這么一說,便將那美人圖收了起來,靜靜地坐著。
掃雪又說:“過一些日子,是三老爺和四小姐的生辰,我們這些丫頭奴婢們少不得送些東西,到時,底有許多人來央你做香包,香扇什么的,你怎么辦呢!”
清韻皺了皺眉頭道:“現在還能怎么辦呢,只好能推就推,實在不行又只得麻煩你了!”又說:“他們倒好,一個娘胎里出來的,不像有些大戶人家,同父異母的多!”這是清韻看小說,看電視看多了的緣故。
“你怎么知道呢!”掃雪奇怪地看著清韻一眼:“莫不是上次我同你說過的那個張大戶家的公子的事!”
這張大戶也是青州的一個有錢人家,但比起袁家,卻是差遠了,他家有兩位公子,大的是老太太所出,小的卻是妾所生,前些日子,張老太太到袁府里走動,有意為張二公子求親,卻不敢說出來,只陪著說了半天的話,就回去了,現在,卻是天天來袁府,陪著老太太打打牌,賞賞花,不過,每次都說了一大籮筐張公子的好話,張老太太的意思太明顯了,以至于袁府上下都傳開了,所以,上次掃雪把這事告訴了清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