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韻沉沉地睡去了,掃雪直把那個香包縫好了才閉上眼睛睡了會兒,可這時,偏偏東方翻起了魚肚白,新的一天又開始了,這一天,是重陽節。
清韻早早地起了來,她睜開了眼睛,伸了個懶腰,窗外有柔和的晨晞透過窗戶紙落在那黃黃的菊花上,下面,放著掃雪做好的香包,清韻拿了起來細細地看著,只覺得那葉和花都做得挺好,便暗地里驚嘆,沒想到這個掃雪也是極聰明的,真可惜她也做了個三等丫頭,天天掃院子,灑水,只是不知道她為何不被主子看中,而一進來就做了這等粗活。
看著床上的掃雪睡得十分地沉,清韻不想去打擾她,忙輕輕地起來,穿上衣服鞋子,走到立柜邊,那兒有一個小架子,上面掛著洗臉的面巾,底下還釘著一塊小木板兒,有一瓶洗臉和洗澡的香露,還有一個木盒子,里面放著皂角,清韻覺得,古代的生活也不錯,這香露雖不知是什么做的,然而洗在臉上卻十分舒服,皂角洗衣服也洗得干凈,她把香露拿了一些放在手心,回頭看了掃雪一眼,見她動都沒動一下,便趕緊走出去,把門輕輕掩上,到了院子外面。
那不遠處的一簇竹子下面有一口小井,她們洗漱都是在這里進行,她剛出房門,便看到那井臺子邊有兩個人在那里弄水,便忙著走上前去,竟是落梅和吟詩她們。
看到清韻過來了,她們都笑著說:“你倒起來挺早的!”
清韻拿著木盆子走過去,道:“還說呢,你們不早起來了么!”
吟詩把那桶子往井里一扣,便提了上來,放在井臺上,斜倚著那半舊的井欄,沖著清韻說:“清韻姐姐,掃雪姐姐呢,還在生氣呀,我今天都掃了的,你看看!”說著指了指四周的地面。
清韻看了一看,果然是一塵不染,一片落葉也沒有了,因笑道:“吟詩,你也太認真了,這有什么,我正準備掃著呢!”
落梅在一旁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她們在說什么,只一個勁兒道:“什么掃什么!”
吟詩和清韻只是不說,相對著笑了起來。
落梅突地又道:“對了,今天是重陽節,小姐的窗臺上要貼些菊花和菊葉,清韻,你既然閑著,就過來幫忙吧!”
清韻聽了這話,忙搖搖手道:“不行,不行!小姐房里我怎么能進去,萬一讓小姐知道了還不知會出什么事呢!”
落梅本來聽到她說不行,心里便是一沉,后來又聽得是這個理由,便笑道:“怕什么,你不知道,你上次干了什么事,那可是小姐心頭之物,張公子送的,小姐愛得像什么似的,她不生氣才怪呢,這次,你注意一些不就行了!”
張公子,難道四小姐和他見過面,清韻心里思索著,不對呀,聽掃雪說過,那張公子不是根本就沒來過么,哦,是了,掃雪很少出去,而張公子又不可能到內宅來,只是他們未曾見過而已。
不過,倒不要去想那個什么張公子了,只是千萬別再惹事就成了,上次自已穿越過來,現在難不成再穿越到別的地方去。
落梅又說:“小姐的脾氣雖不大好,然而也不是亂發,你只要不惹事,我落梅包你沒事!”
清韻還是有些后怕,她說:“這樣,我替你們在院中剪菊花,菊葉,你們到房里去貼!”
落梅見她執意不肯,也不好勉強她,再說,這樣倒也省了自已一些功夫了,便高興地說:“也成!你快洗洗,叫上掃雪,一起過來!”
清韻點了點頭,低下頭用木桶去井里打水,那水竟是滿的,沿著井口開的一條溝兒流了出去,就繞著那竹子作了一條清水溝,竟成了一個風景。
落梅和吟詩兩人抬著水往外走著,方轉過屋角,那邊就有人在喊,兩人抬頭一看,竟是老太太院里的紅袖姑娘,她后面還站著一個人,兩人細看了一下,竟愣住了。
原來她不是別人,卻是林管家,而且,今天她的臉色十分的和善,似乎還帶著笑意,這可是很多少見的。
“紅袖姐姐,這么一大早過來,有事么!”落梅和吟詩忙將木桶放下,迎了上去,又朝林管家問了好。
林管家點了點頭,那頭上的釵子便晃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倒是紅袖朝院里看了一下,道:“四小姐還沒起來么!”
一下子來了兩個人,而且都不是一般人,這落梅和吟詩都覺得有些奇怪。
聽到紅袖在問,落梅便說:“剛起來,這會兒可能在整妝吧,我們正要把水抬進去讓小姐梳洗!”
“哦!”紅袖看著那一桶水,便皺了皺眉頭道:“你們給四小姐用的就是這水么!”
落梅和吟詩互相看了一眼,滿臉狐凝地點了點頭。
紅袖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接觸涼的東西,你們也太大意了,竟用這種涼水給四小姐洗漱,要是讓老太太知道,還不定怎樣呢!”
落梅本不知道有這一說,聽得紅袖說得這么鄭重,一下子急了,道:“不是我們要的,是四小姐說這樣對皮膚好一些!”
吟詩忙附合著。
紅袖正欲說話,林管家卻在一旁點了點頭說:“這也不能怪你們,主子要干什么,奴婢們也沒辦法,但是,你們可知有賢臣也得有良臣,人家良臣也有個死諫的,你們注意了,也不能什么事都由著四小姐胡來,若有個三長兩短,恐怕你們也擔當不起的!”
落梅和吟詩聽了這話,便急了,都道:“林大娘,我們也不知道,也不敢,四小姐的脾氣誰不知道,我們那里敢有半點違逆!”
紅袖冷笑了一聲,說:“我看八成是你們偷懶,不想弄冷水罷,四小姐姑娘家的,面子薄,不好說話吧!”
她仗著在老太太面前能說幾句話兒,就不把別人放在眼里,平時是得理不饒人,今天這事她豈會放過,何況剛才林管家明顯是幫著自已在說話。
落梅在一旁不作聲,誰知道吟詩卻不識相,聽得紅袖這么說便火了,說了一句:“紅袖姐姐,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要不,你試試和四小姐說去,只要說得她心意轉了,我們就對你五體投地!”
紅袖本來想擺擺譜,誰知道這兩個丫頭這么不識相,不由得大怒,正想說幾句,卻見菊香在屋里喊:“吟詩,落梅,小姐叫你們提的井水呢,小姐要冰面,都等了這么久了!”
吟詩瞪了紅袖一眼,忙朝屋內答應著:“就來了!”又說:“林大娘和老太太屋里的紅袖姐姐來了!”
菊香聽了,忙不迭地跑出來,一面笑著說:“林大娘,您看您,還親自來一趟,有什么事叫人來傳個話不就得了!”一面又朝紅袖說說:“老太太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紅袖這時才知道這冷水是四小姐吩咐的,因站在那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尷尬著。
吟詩和落梅也不理紅袖,兩人抬著水進了屋子,鳳兒叫她們放在門檻外,自已再弄了那銀臉盆盛去。
四小姐早就聽到紅袖和林大娘的聲音了,先聽著紅袖在和吟詩她們拌嘴,心里有些著惱,因正忙著,也不大想搭理,這時見菊香也走出去了,少不得叫了一聲:“菊香,還不請林大娘和紅袖到屋里坐來!”
菊香忙回頭答應了一聲,因要讓著林管家和紅袖。
紅袖冷著臉子走了進去,林大娘卻在院中道:“四小姐,我還是事呢,等會再過來請安罷!”
四小姐在房里納著悶,到自已院子里來不見自已,也不知是什么事,因想著她輩份大,人又精細,做事應該不會有什么閃失,便道:“也罷,林大娘,你忙去吧,紅袖姐姐先進來坐會兒!”
紅袖這時已進去了,斂了斂衫子,朝四小姐行了一禮,說:“紅袖請四小姐安好!”
四小姐淡淡地嗯了一聲,紅袖一大清早就到自已院里來鬧著,她心里著實是不大自在,不過是老太太面前的人,也不好駁她的面子,便指了指身旁的一張紅木方凳道:“紅袖姐姐先坐下罷!”
紅袖忙謝過,卻不敢坐,只連著說:“四小姐忙呢,我略站一會就行了,四小姐面前哪有我紅袖坐的地方呢!”這時她的樣子極為謙恭了,因為她知道自已剛才造次了,四小姐不大高興。
四小姐正坐在銅鏡前,看著自已那髻邊盤著的一圈小辮,鳳兒把一支簪花插了上去,梳妝臺上還擺著幾支紅色的小菊花,一盒紅白均勻的脂粉,一張紅唇紙,三片描金蟬翼花鈿,一支青黛。
四小姐一面把花錨在眉間比劃著,一面從鏡子里看著紅袖的臉色,因見她不敢落座,也不再讓,只問了一問:“是老太太叫你來的!”
紅袖知道四小姐的脾氣,也不敢坐下,只站在那里,大氣也不敢出,恭恭敬敬地說:“老太太說要到四小姐屋里來瞧瞧,珍珠姐姐叫我快些過來,好讓四小姐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