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掃雪,清韻心里有了一絲莫名其妙的傷感,不管怎樣,都得救她。
“老太太說得對!”大太太在一旁附合著。
清韻忙退下到一旁,站到閣樓邊上,看到那里有一張紅木嵌瓷板力凳,便坐了下來。
“清韻,沒想到你今天也來呢!”旁邊有人說了一句,清韻轉頭去看,原來是紫環,只見她眼睛一眨一眨的,正朝自已看著,似乎有好久不見的驚喜。
清韻并不認得她,不過,先聽得二太太叫過她的名字了,便笑道:“紫環,好久沒出來走了,沒想到老太太恩典,叫我跟著四小姐一起來看一看!”
紫環點了點頭,說了聲:“這樣呀,我們以前還一起玩過,你還記不記得,那時,我跟著四小姐,你在老姨太太那兒,我們一起把柳林坡那兒的柳枝給掐了,結果還被王大娘給打了幾下!”
清韻笑了笑,心想,沒想到自已以前還這么調皮,她已學會了如何應付別人說這樣的問題,便說:“哦,以前的事不要提了嘛,怪不好意思的!”
紫環笑了幾聲,道:“你也會不好意思也!”
清韻不想和她老是糾纏以前的事,便指著那閣樓下黃黃紅紅的一片花海道:“你瞧瞧,這菊花開得可真是好,我以前也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呢!”
紫環也伸頭看著,道:“二太太種的還有得說,不是我夸,恐怕整個青州城都沒有這么好看的,往年這個時候,老太太總要送人幾瓶,今年也是,昨兒個已送出去了!”
清韻笑道:“可也是,這么好看的花兒倘只咱們袁府的人知道,沒的白糟賤了!”
紫環轉過臉來,笑吟吟地看著清韻道:“這要兩說,假使這花進了你的眼,那倒不算糟賤,倒算那花兒是有福的!”
清韻聽了這話,不知是何意,她現在可以說是步步小心,事事注意,因問了一句:“什么!”
“你呀!”紫環看著清韻那茫然的樣子,不禁笑出聲兒:“你還記不記得你有一年寫的一首詩兒,是寫菊花的,我背給你聽:輕翠簇嫩黃,階蘭凝暑霜。芳菊開林耀,風勁淺殘香,當時我就想,這菊若要到姐姐手中,那才不枉為菊一遭兒。”
清韻聽到這里,也笑出聲來,但這些事都是自已記不得的,又怕紫環說多了自已露了餡,因道:“什么詩兒,比起你來可差得遠了,今天咱不作詩,只賞菊!”
紫環見說,便點了點頭,道:“這句話可知姐姐是疼著我的!”一面又朝樓下的菊花看著。
清韻卻轉頭過去尋找著什么,恰好三老爺的眼睛似乎往這邊看著,她想著上次三老爺救過自已,自已還沒道謝呢,再說,他能救自已,也能救掃雪,這么想著,她便慢慢地站了起來,朝三老爺那邊走去。
誰知三老爺看到她站了起來,便將頭往旁邊一扭,臉色瞬間便陰沉了下來,清韻知道他看到自已要走過去才這樣,一時不知所措,只定定站在那里看著他,心里想著,難道他這么討厭自已么。
這時,又有一個丫頭捧著一個金漆盤子,上面放著一束黃黃的菊花,朵形十分小巧,像一個個小小的金太陽,老太太笑呵呵地拿起一枝看了看,道:“這是什么,往年也未曾見到!”
二太太忙說:“這個叫小重陽,是專為老太太今年賞花種的新品種!”
老太太聽了這話,不禁心里樂開了花,忙將手里那一支遞與身后的珍珠:“你拿剪子修整一下,一會兒替我戴在頭上!”
珍珠忙答應了一聲。
老太太又問二太太:“這稀罕的品種是從那兒得來的,小重陽這個名字也不錯,正應了重陽這個名字!”
二太太笑道:“說來也怪,這小黃花原是大白花,叫西施臉,去年就種了,誰想花期晚了,那時又連著幾天打嚴霜,開出來時竟變成黃的小的花了,媳婦看著好看,便精心培養著,今年便有這新品種了!”
老太太點點頭:“二太太真是用心良苦!”
這時,又有丫環捧上糕點來,一一放在各人而前的套幾上,老太太拿起一雙銅筷兒,夾起一個糕往嘴里塞了進去,略嘗了嘗,又放下了,點點頭道:“這重陽糕也好,綿軟酥松!”
二太太又笑道:“特為老太太而備!”
老太太點點頭,倒不去看那糕點,而掃眼望去,面前都是子孫輩,因道:“恰逢重陽,你們小孩子家,沒有什么感覺,可是在我老人家這里,可真是過一年少一年了!”
大老爺,二老爺在一旁聽了這話,忙笑道:“母親如何在此良辰發悲涼之音!”
老太太冷笑著說:“看來,我只有兩個兒子!”
說這話的時候,大家都是一驚,都將眼光望向三老爺。
三老爺看到這個情形,不說話是不行了,便上前道:“母親,孩兒正在觀賞菊花,未曾聽到母親說話,請母親諒解!”
老太太把臉扭過去,清韻在一旁見著十分奇怪,這兩母子怎么看起來這么陌生,老太太好像看三老爺不順眼,三老爺好像當老太太不存在。
大太太在一旁笑道:“三弟年輕人好動,老太太不要生氣才是!”
珍珠在一旁將那支黃色菊花遞與老太太,一面笑道:“老太太,這可是二太太精心培養出來給老太太的,老太太,看,大家今天都高興著啦!”
老太太聽了這話,便四下里瞧了一瞧,笑道:“我倒不會生氣,只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眾人忙將眼睛看過來,老太太道:“我想到了老三和老四的事,老四的事今天已拜托大太太周全了!”略停了一停,眼睛便停留在三老爺身上:“老三嘛,按理說早兩年就要提親了,可是,我總想著,老三年少聰慧,不宜過早把心思放到兒女之情中,做個俗人,所以,這事便這樣耽擱下來了!”
大家都凝神聽著,三老爺上前道:“母親的心思,兒子早就明白,母親不要太過操心了!”這話聽起來是感激,但用的語調不對,冷冷的,感覺挺不像那么一回事。
老太太笑了一下,叫了聲:“清韻!”
清韻正在看熱鬧,沒留神會叫到自已,不由得愣住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忙答應著走出來:“老太太!”
“嗯!”老太太看她的眼神較前面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十分的慈祥和善,這種眼神幾乎令清韻流下淚來,她想到了自已的外婆,老太太并沒有說什么,只是招了招手叫她過去。
眾人眼中有驚異的,有羨慕的,不一而論。
清韻不想成為眾人眼中的焦點,這時卻沒有辦法,她只得慢慢走近老太太的身邊。
老太太拉著她嘖嘖稱贊:“瞧瞧這臉蛋兒,比起老姨太太也差不了多少去,你們知道,老姨太太當然可是怡紅院的當家花魁,紅得什么似的,要不豈能進得了我家的門!”
大家聽了這話,臉色都陰晴不定的,清韻聽在眼中,總覺得不是滋味,這罵不是罵的,夸不是夸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這一刻,她猛然心里有了一個想法,老太太今天叫自已來是什么意思,看那紫環,應是每年都會參加的,她好多年沒見過自已了,也就是說,自已已有好多年沒有來了,老太太猛然叫自已來,難道有什么陰謀詭計不成。
如果有的話,自已這個時候防范還來不來得及。
細細地觀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掃雪不在身邊,身邊隨時都會有危險,對了,她是不是先支開掃雪,然后拿自已開刀。
想到這里,清韻不禁搖了搖頭,這也太奇怪了,對付自已這樣一個丫頭,用得著費如此大的心思么。
老太太又說:“瞧瞧,這臉蛋兒,這身材,尤其是這雙手可不得了,繡的那鳳凰能飛出來!”
大家這時都舒了一口氣,都附和著說:“老太太說的是,這宅子里哪個的香包荷包不得求著她繡著!”
老太太又笑了笑:“不光是這個,她的那個詩寫得簡直好極了,以前在老姨太太院中時,她才多大!”老太太比劃了一下,笑著說:“這么高一點,那首詩叫做什么來著!”
大太太在一旁笑道:“寒山轉翠秋水潺,朱門臨風聽暮蟬。后來富貴已凋落,百花盡盡菊依然,名字媳婦不記得,但卻能背出來。”一面看著大老爺道:“這首詩,老爺還叫人寫上,裱在房里呢。”
這語言中明含嫉意,清韻當然能聽得出來,她眼神卻一動也不動,只瞧著老太太前面的套幾,不過,她還是能感覺到大太太射過來的刀似的眼神。
四小姐冷笑了一聲,道:“那是以前的事了,各位應知道傷仲永吧,看樣子,這位清韻姐姐天資聰慧,可是,這幾年,我卻沒看到她寫出來什么,老太太是太過記掛老姨太太了吧!”
二太太在一旁笑道:“偏是四妹心思多,四妹詩好,博學多才,哪里是一個丫頭能比得上的,老太太的意思還不明白嗎,一個丫頭能有這個樣子就不錯了,像紫環,也能一兩句,可是比起清韻來,還是略遜一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