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雪聽了這話,眼睛不禁一亮,跳了起來,道:“真的嗎,我們可以出去!”
清韻點了點頭,做了個會心的笑臉,旁邊那婆子聽得一愣一愣的,便悄悄地走了。
清韻走出房門,又碰上替自已整理房間的老婆子,便朝她笑道:“媽媽,麻煩你了!”
老婆子聽了這話,不由得激動起來,多少年了,自已做過的事伺候的人也數不清了,何曾有人說過這話,她動了動嘴,正欲說兩句,抬眼望去,清韻她們不見了。
這時,李嫂子已同大太太回了話,正在前院等著她們,抬眼看著清韻和掃雪來了,便迎了上來,口中說:“時候不早了,我們快走吧!”
清韻掩不住心里一陣激動,雖說不是正兒八經地出去,然而也算是在外面走了一遭。
自從進了袁府,清韻就沒到外面走過,這時,被李嫂子領著,走到大街上,她只恨兩只眼睛不夠用,四處瞄著,街兩旁真是店鋪林立,酒旗招風,滿大街盡是酒香飯香油香還有脂粉香,人來人往,很是繁華。
袁府的繡莊就在街角一所院子內,一道白白的高墻,墻角探出些樹陰,門前是一座高高的牌樓,上面有金粉寫著錦衣繡坊幾個大字。
一走進去,便是一個長長的回廊,后面是十來房子,前面是個大院子,此時,院子里有人來來往往地走動著,有拿著賬帶著眼鏡的老頭,有背著布匹往外走的年青人,有匆匆而行的年輕丫頭。
李嫂子是這兒的管事,所有人看到她來了,都站住腳步,恭恭敬敬的打了招呼,然后各自忙去了。
李嫂子才走進去,便有一個穿綠襖子的丫頭走上前來,對李嫂子道:“李嫂子,你來了,可巧正找著你呢!”
李嫂子忙問是什么事,那丫頭說:“日前那批瑩黃好像色兒不正呢!”
李嫂子忙道:“不是讓李三點著看么,怎么回事!”
那丫頭道:“不知道,三哥讓我來叫嫂子過去呢!”
李嫂子自點了點頭,看著清韻她們:“你們且坐一坐,我去一會就來!”
清韻忙道:“嫂子有事就忙吧!”
李嫂子引她們上了回廊,往里面走去,這房間里面還有小院子,小小的幾間敞廳,清韻她們進了小敞廳內坐定,李嫂子看著丫環捧上茶來,才匆忙地去了。
掃雪站起身來,朝外面看了看,那十間房子里似乎都有繡娘坐在里面忙著,因咋舌道:“我的娘,才見著這么大的作坊呢!”
清韻暗地里笑了笑,這有什么,自已以前的公司還有十九層呢,當然,這些也不便說。
掃雪便走出敞廳,朝那房子細細地看去,李嫂子沒在面前,她也不敢走近了去。
清韻卻坐在敞廳里沒動。
掃雪看到院中放著幾個大缸,里放著染汁,便跑過去看了看,又回頭對清韻道:“這里不是染坊,要什么染缸呢!”
清韻也覺得奇怪,便站起來往外看去,見那染缸旁邊還放有一袋袋的染料,因看了看,都是石粉,那顏色也暗啞,便知道這繡莊的線是怎么出來的了,因想著這樣的顏料也不知配的是什么線,倘線也差的話,那繡計又怎么拿得出手。
恰在這時,李嫂子匆匆來了,看到掃雪和清韻兩人站在染缸邊,便走過來道:“你們怎么在這兒呢,不到里面喝喝茶兒!”
清韻聞聲轉身,笑道:“李嫂子,別太客氣了,我們得想想如何把那繡品給完成呢!”
李嫂子點點頭:“也是,不過……”后面的沒說出來,但很容易從她臉上看出擔擾之色:“這個五彩金鳳原是福臨繡莊獨一無二的絕活兒,一般人怎么能輕易繡出呢,清韻姑娘,你心里真的有底嗎!”
清韻抬頭看了李嫂子一眼,見她的眼中有疑惑的神色,說實話,攬下這活兒自已也是迫不得已的,不過,想要別人相信自已就得先相信了,這是客戶守則第一條,她笑道:“沒底怎么能隨便說這話兒,李嫂子,你放心吧!”
李嫂子看到清韻眼底里的自信,不由得信心也起來了,笑道:“要真能做出來,可真是謝天謝地謝菩薩了,不對,應該謝謝清韻姑娘和掃雪姑娘了!”
清韻和掃雪互看了一眼,雖然心里壓力是大的,不過也被這句話逗樂了,清韻笑著指著那染料道:“難道這里的布都是現染的!”
李嫂子笑道:“哪里能那么的,要都染,人家染坊作什么生意,我們這呢,主要是調色用的!”
清韻和掃雪看著她,眼里是求解的意思。
李嫂子走到那染缸旁道:“染坊和繡莊不同,染坊染的色得大眾化的,俏有變化便會影響生意,我們繡坊卻要有新意,不光是從針法上,布料上,尤其是顏色上,你們不知道,凡有繡坊都有自已的絕活,我們的絕活就是這個,五彩金鳳我們雖然繡不出來,然而蟲草花鳥,這青州城內,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不過,這話你們可不能到外面說去!”
清韻和掃雪互望了一眼,點了點頭。
李嫂子似乎有些沮喪:“不過說到針法和走線,我們還遠不如福臨,如果不是這兩缸子染料,恐怕這生意呀,也做不下去!”
清韻點點頭,暗道,也不知這辦法是誰想出來的,這樣也能維持這繡莊的生意,算不錯了。
李嫂子又道:“對了,我給你們準備一間上好的廂房,里面陳設都不錯,線和布料都在庫房里,是你們自個兒看去還是說了我讓人給你們送過來!”
清韻對李嫂子這種細致的工作態度很是贊賞,不過,這種事哪里能說得清楚,正如李嫂子所說,繡計是很精細的活,而且,清韻認為,每一件繡品都是一件藝術品,所以,最好是凡事親力親為,不能出一點兒差錯,因道:“李嫂子,你叫人帶路,我們自個兒去看吧!”
李嫂子很是贊同清韻的說法:“清韻姑娘這么一說,我這信心又提了些了,這都是會家說的話!”一面說一面往后面去了。
后面又是一排廂房,前面也有一塊空地,只得兩三個家人守著,李嫂子走過去,讓人把其中一間庫房開了,引著清韻她們走進去。
這是一間放布料的庫房,里面滿滿地碼著布,都用麻布包在外面,一頭露出了一點兒,想是專門讓人看的。
李嫂子道:“這次趙家的把布料什么的都交與我們了,說只要做得大氣輝煌就好!”
清韻聽了李嫂子的話,想著那趙家的也很是信任這繡莊,這責任不就更大了嗎,因想要上前自個兒看,又恐太多挑花了眼,李嫂子是這里管家,肯定是這方面的里手行家,何不請她看看,便說:“李嫂子,你說說看,平時一般吉服是什么布料的!”
李嫂子笑道:“大都是蠶絲,不過不是杭綢,杭綢質地是好,又醒目,但卻不受針腳兒,繡起花兒那線和針腳得特別注意了,稍不留神便壞了事,當然,要是不要繡活兒,單那吉服用用也無妨!”
杭綢不受針腳,想想也是,光亮亮的一個滑面上,突地來了那么暗色的顏色哪能受得了,看樣子,就這里這些顏色也是不行的。
想知道怎么做,就得看看福臨那真的五彩金鳳了。
李嫂子這時正順著碼著的布一件件看去,清韻在后面喊了聲:“李嫂子,不知道有沒有福臨的五彩金鳳的樣子!”
李嫂子知道清韻的意思,便笑道:“怎么沒有,放在前面呢,本來想讓她們照著描,可是誰也弄不出來,就一直這么放著,姑娘若要,我找來便是!”
清韻點點頭,這庫房里也不須呆下去了,再呆下去也沒意義,因看著掃雪道:“我們先把那圖看看,看有什么玄機再說!”
掃雪很是同意清韻的說法,她笑道:“行呀,你說怎樣就怎樣,反正我對這些是不懂的,不過飛針走線時倒不要忘記我便是!”
清韻看著那門外射進了的日頭,柔柔的,頓覺充滿希望,因笑著說:“這個么,我也不會呀,不求你求誰呢!”
李嫂子早走出庫房了,后面哐當一聲把門關上。
幾人又來到敞廳,李嫂子卻引她們往前邊去。
清韻想不到她們辦事的效率這么高,就這么會功夫,前面已收拾出一間房子來了。
兩人走了進去,房中卻如一般閨房擺設,一張架子床,桃紅色的羅帳被銀鏨鉤鉤起,床上整齊地擺著兩床百合錦被,床不遠的墻邊有一個立柜,屋子中間有一間小圓木桌子,底下兩個美人凳。
李嫂子走進去,指著那床道:“大太太先說了,這一個月你們就不用回袁府去了,吃住都在這里,一心想著五彩金鳳便是,至于茶水我會派一個丫頭負責的,有什么要的,你們也可叫她去取!”一面說一面朝門外叫了一聲:“巧蘭,你進來!”
清韻和掃雪互看了一眼,這眼里滿是驚奇,沒想到自已剛才還被人叫做丫頭,還伺候著別人,轉眼便是別人伺候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