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伯冉訝異地看著慕婉，為什么這個問題讓她有如此強(qiáng)烈地反應(yīng)？她是不是知道什么？思慮至此，只覺呼吸都快要停滯住，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慕白也發(fā)現(xiàn)了慕婉的不對勁，小聲提醒道：“妹子，你怎么了？大人還等著你回話呢！”

慕婉深深呼吸試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可身子依然不可遏制地顫抖，眼淚無法控制地溢出眼眶，她緩緩跪了下來，哽咽道：“大人，家父死的太慘了，渾身是傷，連身上的衣裳都被人扒了去，更別提隨身物品……天底下哪有這樣殘忍的劫匪？奴家和母親還喜滋滋地盼望著和家父團(tuán)聚，沒想到已是天人永隔，家父連句遺言也不曾留下……九門提督一句劫匪去向不明就不管了，大人，家父死不瞑目啊……”

慕白聞言戚然，妹子的痛楚，他感同身受。

這些景伯冉都知道，他也曾懷疑那份重要的證據(jù)已經(jīng)落入那些人手中，可是看他們的反應(yīng)又不像，他派人暗中監(jiān)視李府，就曾發(fā)現(xiàn)有人趁夜?jié)撊肜罡f明他們沒有得手，而李府上下似乎一點也不知情。看慕婉這樣悲傷，景伯冉不禁心生憐憫，嘆息道：“李大人之死疑點頗多，你放心，本官一定追查到底，還李大人一個公道。”

慕婉心頭一震，他說追查到底，是敷衍之詞還是認(rèn)真的？因著他與魏家的那層關(guān)系，她實在無法信任他，難不成他還能大義滅親么？慕婉只能繼續(xù)哭，真相總會浮出水面，她不急于一時。

慕白難過地安撫道：“妹子，別傷心了，那些賊人傷天害理遲早會得到報應(yīng)的。”

是，她也相信天理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要不然，她重生意義何在？爹的仇，娘的怨，她的恨，在這一世她都要一一討回，慕婉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景大人，還有你，你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李大人一貫小心謹(jǐn)慎，他定是將東西藏在一個極穩(wěn)妥之處，可惜天算不如人算，藏的太好反倒成了問題，哎！也許都是天意。景伯冉無心再問，再問也問不出什么來，還是再想別的辦法吧！又安慰了李氏兄妹幾句，便告辭了。

那邊廂，李正德發(fā)了一通火就跑去榮宣堂找老太太。

王氏正和老太太商議著上各家拜年的禮單。

“閔老太太初八做壽，這禮輕不得，往后還指望著閔大人照拂一二，有他一句話，咱們的生意就不愁不紅火。”王氏眉開眼笑地說著，似乎已經(jīng)看到了美好的前景，數(shù)不清的白銀。宮中諸位貴人的喜好可是京城流行的風(fēng)向標(biāo)，而宮中的需求，往往都是各地織造最先知曉，只要他們漏個口風(fēng)，那就等于給了你賺錢的機(jī)會，能不巴結(jié)著點么？

老太太微微頷首：“就按你擬的辦，咱們?nèi)瞬环奖闳ィY數(shù)上就更要周全些。”

王氏怪強(qiáng)調(diào)地說：“本來閔夫人還說介紹幾位官家夫人給我認(rèn)識，真是可惜了這個好機(jī)會，說起來大伯也做了好幾年官，可大嫂整日就知道窩在家中繡花，也不會結(jié)交應(yīng)酬，人面比我還生疏。”

老太太嗤鼻一聲冷笑：“她若是個能干的，你大伯也不能把產(chǎn)業(yè)交給老二打理。”

王氏陰測測地笑了笑：“母親，我看她也不是不能干，慣會享清福就是了，其實肚子里彎彎腸子多著呢！要不然，過繼的事也不會弄成這樣？”

一提過繼之事，老太太就覺心口堵得慌，她忍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jī)會，還道老天有眼，終于是守得云開見月明，誰知好好的一盤棋全被攪亂了，王氏出爾反爾固然可恨，但自家媳婦不懂事，窩里反更叫她生氣。

王氏目光閃爍著，試探著問：“母親，難道這事咱們就真這么算了？當(dāng)初分家的時候，父親做的就有失公允，都是自己的親生骨肉，憑什么厚此薄彼？依我說，母親就是太賢惠了，可賢惠又如何，到底只有吃虧的份，以至于外頭的人到現(xiàn)在還在說，繼室不如原配什么的風(fēng)涼話，真叫人氣悶……”

老太太的面色又沉了沉，兩手緊緊攥著楠木佛珠，幾乎要把珠線都扯斷了。

“若大伯自己留有子嗣倒也罷了，如今可好，李慕白成了繼子，將來這偌大的產(chǎn)業(yè)都成了他的，母親，您是不知，四堂嬸周氏現(xiàn)在是逢人就炫耀，說什么，往后李氏一族還得看她兒子的，三叔公他們那一房人，如今走路都昂首挺胸，說話都中氣十足……”

“啪”的一聲，老太太將佛珠重重拍在炕幾上，冷哼道：“他們得意個什么勁？李慕白已經(jīng)改了宗譜，上報禮部，就不再是他們?nèi)康娜恕！?/p>

王氏朝一旁的姚媽媽遞了個眼色，姚媽媽會意，附和道：“老太太，改個宗譜頂什么用哦！這人還不是他們?nèi)康娜嗣矗康葘砟桨咨贍斃^承了產(chǎn)業(yè)，他能不幫襯著三房？誰還管得住？再說了，商討過繼之時，老太太您和二老爺都是反對的，慕白少爺能不懷恨在心？”

老太太心頭煩悶，這些她不是沒想過，只是木已成舟，還能有什么辦法？

“老二媳婦，現(xiàn)在說這些也沒用，老二也是個欠思量的，早早把產(chǎn)業(yè)還回去作甚？你不還，沈氏還能問你要？她自己這會兒都病得東歪西倒，就算她開了這個口，你再拖幾年又何妨？好歹等自己羽翼豐滿了再做計較。”章氏冷著臉說。

王氏道：“母親，為這事，媳婦也說過二爺好幾回了，不過，二爺也沒料到婉兒會一口應(yīng)承下來。婉兒一接手就把綢緞鋪的王掌柜和賬房先生都給辭退了，還許了其他人諸好處，她這樣做分明就是對咱們心有戒備，寧可把好處給別人也不給咱們，二爺這幾年給她們當(dāng)牛做馬，最后就落得這么個下場，媳婦想想都替二爺覺得冤屈，果真是好心沒好報。”

姚媽媽一旁嘆了一句：“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哦！”

老太太心頭上火，目色含恨，一字一字道：“那就再分一次家。”

王氏心喜，面上卻為難道：“按說母親這想法是可行的，雖然已經(jīng)分過一次家，但大伯長年在外地為官，顧不上家里，嫂子又不管事，這些年，三房的開銷都混在一起，銀錢往來糾葛一處，賬目早就混不清了，是該好好清一清，算一算，就怕兩位叔公又來攪合。”

老太太道：“這是咱們這一房的事，沒他們說話的份，當(dāng)初老太爺提出分家，不也沒問他們的意思？就這么辦，你讓老二把賬目好好理一理，等過了正月再提分家的事。”

她為了面子，已經(jīng)吃過幾回大虧，再不做這種傻事。

王氏低頭做溫順狀輕聲應(yīng)諾，嘴角禁不住的上揚(yáng)，再分一次家的念頭只怕老太太早就有了，猶豫不定而已，今日她搬柴添火，才逼得老太太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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