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二夫人,小姐這會兒在忙,請容奴婢先去回稟一聲……”屋外傳來雪雁焦急的聲音。
“忙,她忙什么?忙著對付自己叔叔,忙著摟錢的吧……”王氏陰陽怪氣地說著,跟在她身后的梁媽媽一把推開雪雁,一眾主仆直往慕婉住的正廂來。
王氏她原是要直接找沈氏算賬,結果在凝暉堂外被幾個婆子死死攔住,連門都進不去,只好轉而來找慕婉。
若蘭臉色一變:“糟了,二夫人找上門了。”
慕婉淡定自若:“有什么好慌的?劉管事,你先起來,若蘭你把門打開,讓二夫人進來。”
劉管事連忙起身,站到了小姐身邊,一副嚴正以待誓死護主的神情。
王氏趾高氣昂地走了進來,冷冷瞥了慕婉一眼,不用你請,自己就往炕頭上坐下,這架勢好像她才是債主。
慕婉起身行了一禮,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按說有長輩在,是要長輩賜坐,晚輩才能坐下,但這個長輩是來找事的,她才不想站著聽人訓話,氣勢上就矮了一截。
“若蘭,給二夫人上茶。”慕婉吩咐道。
“不必了,你的茶我喝不起。”王氏還是那副怪強調,不陰不陽的,下巴昂著,像只驕傲的公雞,而你李慕婉就是她腳下踩著的垂死掙扎的可憐蟲,只要她一縮爪子,你就只有受死的份。
慕婉微微一哂:“二嬸何出此言?”
王氏脧了她一眼,冷聲道:“大侄女過河拆橋的本事不小啊!今兒個我算是開了眼界了,一個晚輩居然敢跑去質問長輩,也太猖狂了些。”
慕婉眨眨眼,甚是無奈的苦笑:“二嬸此言差矣,難道二嬸沒聽說這年頭,要債的是孫子,欠債的才是老子,錢在人家手里,侄女如何猖狂的起來?至于過河拆橋那就更不知從何說起了,侄女這會兒正處在水深火熱當中,還指望兩位叔叔嬸嬸拉侄女一把呢!”
劉管事聽得心頭直叫好,三小姐這話說的妙,既譏諷了二夫人欠債不還還這么囂張,又控訴了二爺所作所為簡直就是把人往火坑里推。我們受害者還沒哭訴呢!你們這些欺負人的還敢上門來尋晦氣,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王氏暗暗抽了一口冷氣,暗嘆:好一副尖牙利嘴,難怪敢上門討錢。
王氏果斷調整戰術,冷笑說:“侄女不必跟我裝可憐,誰不知李家就數你這一房家財萬貫,你都水深火熱了,那別人還活不活了?做人也要講點良心,這些年你二叔放棄自己的事業替你們做牛做馬,我們圖什么?還不是看在兄弟情分上?你們舒舒服服坐享其成,難道我們就活該給人當孫子?天底下哪有這個理?別說我們這會兒確實遇上了難處,就算沒難處,你二叔替你們辛苦了這么些年,臨了,你們也該有點表示才對,這才是做人的道理,若大伯還在,斷不會跟自家兄弟這么斤斤計較。”
都說不是一樣人,不進一家門,聽王氏一席話,慕婉真心覺得自己上一世簡直就是個睜眼瞎,居然被這么一對無恥無下限的叔嬸蒙蔽到死。口口聲聲兄弟情分,其實心心念念想要霸別人的產業,眼看著霸占不成,馬上就丑態畢露了。
慕婉唇角含了一絲譏誚,目光幽幽地看著前方,似在回憶,緩緩述說:“二叔開始幫我們家打理產業是在五年前吧!當時是個什么狀況,侄女還記得清楚,當時二叔經營了好幾年的茶葉鋪子出了狀況,進的新貨在路上淋了雨,發了霉,虧了好大一筆銀子,好像有七八萬兩吧!二叔求到我爹跟前,我爹二話沒說,幫二叔填上這筆虧損,二叔又說茶葉鋪子賺不了幾個錢,想把鋪子關了,可關了鋪子又沒了生計,光靠幾畝祖田沒法過日子,我爹這才說,如果你實在找不到事做,就來幫我打理瑞合祥吧!”
王氏訕然,這丫頭記得倒清楚。只聽慕婉又道:“沒多久,二叔就開始接手瑞合祥的生意,做得有聲有色,第二年,我爹又把農莊和其他產業一并交給了二叔,二叔幫我們家做事,我爹也沒虧待過二叔,京城里收入最高的管事,一年也只有三千兩,我爹每月給二叔三百兩工錢,年底外加三萬到五萬不等的紅利,這樣的待遇,也只有對自己兄弟才肯這樣大方。”
王氏見縫插針道:“你爹是個大方的,我和你二叔都感念你爹的好,所以說,若是你爹還在,斷不會這般小心眼。”
慕婉微微側眼,似笑非笑地瞅著王氏,還是一樣的語調,一樣的語速:“所以,說起來,這些年其實一直是我爹在照拂著二叔,拿著這么高的工錢,換誰不得賣命工作?可這世上的人也分好幾種,一種是知恩圖報,一種是拿了好處還賣乖,還覺得這是應當應分,還有一種是恩將仇報,人家給你機會,你卻背地里往死了坑人。”
劉管事暗暗點頭,二夫人張口閉口說大房全靠二爺幫襯,到底是誰幫了誰?
王氏臉色一變,語聲凌厲:“恩將仇報,大侄女你說誰呢?”
慕婉笑的溫柔和氣:“二嬸何必急于對號入座?侄女不過是舉個例子,二叔接手瑞合祥的第二年,瑞合祥的生意就清淡了許多,收益起碼減了二成,第三年減了三成,第四年更少,可據我了解,瑞合祥的生意是一年比一年紅火,農莊也是如此,別人家的農莊都是大豐收,只有我家的農莊減產,叫人好生納悶。”
看著慕婉還顯稚嫩的臉龐,溫和無害的笑容,烏溜溜的大眼卻有種洞若觀火的明澈,王氏只覺頭皮陣陣發麻,面色陰晴不定,沉聲說:“你是在責怪你二叔經營不善?”
慕婉低頭一笑,攤平了手中的帕子在膝上,一下一下的捋平,不緊不慢地說:“依二叔的本事,怎么可能經營不善?”說著,慕婉緩緩抬眼看著王氏:“我只是很好奇,二嬸這幾年又買田又置地的,還有毓秀街的鋪面,少說也得花幾十萬兩銀子吧!不知二嬸在哪發的財?也教教侄女,侄女眼下正缺銀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