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策馬狂奔,嘉州城中。
嘉州天氣很炎熱,李蕭早已經換下那血跡斑斑的衣服,穿上簡心竹的白色儒袍,衣服小了很多,看上去很別扭,還好這男女莫辯的衣服,穿在他一個及其剛毅的俊男身上,雖小,好在他天生衣架子,看上依舊耀眼。他牽著馬,步行在簡心竹身后半步。
簡心竹依舊是一身雨過天睛色絹衣,只不過臉上蒙上了一層緋色面紗。雖然莫離國風開放,女子也可為官,街上溜達的女子比比皆是,而簡心竹也是那種不拘小節之人,但是李蕭卻固執的要她帶上面紗,說她是簡家家主,她的言行代表這整個簡家,街上不戴面紗的都是些平民,她怎么能與那些平民一概而論呢?
好吧,李蕭費盡心機,其實是出于私心。雖然她長相算不上很美,但是清秀可人,渾身的沉靜不凡的氣質,是如何也掩飾不住的。這樣的簡心竹,如何不讓那些識貨的瞄上?
為了避免麻煩,簡心竹便答應了。
“我們去成衣店里,買些衣服吧。”簡心竹回過頭,打量了眼李蕭。
“好...不過你等等”李蕭有些尷尬的說。
“怎么了?”簡心竹疑惑的停下腳步。
“我...我沒有錢,你先等等,我到錢莊去取些”李蕭道。
“不用這么麻煩,我這里有”簡心竹認真的看他一眼,轉過頭繼續往前走。李蕭無聲跟上,心里為自己的小家子氣而懊惱。
兩人去的店是簡家的成衣店,里面還有簡心竹最新設計的款式,挑了幾件自己常穿的款式,簡心竹也隨手拿了幾件男裝。李蕭試衣服的時候,簡心竹一個人獨自坐在隔間窗戶邊,拿出內袖里的簡府令牌,一邊的小二眼睛一亮,做了個福“去,把掌柜的叫來”
小二領了差,急匆匆的跑去找掌柜,原本喝茶吃點心的老掌柜,見小二如此,不悅的呵斥“這般急躁,沖撞了客人仔細你的皮!”
小二害怕的縮了縮腦袋“掌柜的,簡...家主....來了”
掌柜‘噌’的一下子站了起來,一巴掌拍在小二腦袋上“你怎么不早說”說完也不管委屈的小二,提上鞋子就跑。
簡心竹悠閑的看著讓人眼前一亮的李蕭,一身黑色長袍,用銀色的細線在袖口繡了簡單的花邊,在左下擺的位置,簡略的繡了幾枝竹子,和落地的竹葉。同色的黑色腰帶上仍是寥寥幾片竹葉。肩寬腰圓,身材修長,肩膀凹凸有致,顯示出他的臂力很強大,為原本英俊銳利的臉,染上了幾人安全感。
“不錯,你再試試這幾件”簡心竹點點頭,把一邊桌子上的幾件衣服遞過去。
“不用這么多,一件就夠了。”這衣服的做工和設計,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李蕭有些局促,他怎么能讓女人給自己買衣服呢?剛剛簡心竹打量他的目光,已經把他弄的臉色緋紅。
簡心竹暗想,真是個愛害羞的男人,不知道以后便宜了誰。
“無事,這些衣服都是我設計的,你穿穿上讓我看看效果也好”簡心竹見他不接,站起來,把衣服一股腦的塞進他的懷里。
“這些都是你設計的樣子?”李蕭有些驚訝。
“怎么?崇拜我了?”簡心竹打趣的看著他,不知道為什么,似乎覺得他臉紅,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見她歪著腦袋,不經意間帶出的女兒態,憨態可掬,李蕭又結巴了“我....你.....”
“好了,你去試試吧”簡心竹見門外有人來了,把他推進里間,隨手替他關上門。
“好了,你進來吧”簡心竹從坐回椅子。
老掌柜有四五十歲,長相圓潤憨厚,微微上挑的眼角,看出他的精明能干。只見他激動的抖著身子,雙下巴的肉,一顫一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才張才旺叩見家主”
簡心竹淡定無比的坐著一動也不動“門外的小二,你去拿些筆墨來,然后就不用在門口候著,自行去忙吧”
老掌柜心中一驚,這不懂規矩的小子,竟然敢偷聽?一時間心中冷汗狂飆,這家主雖然是個女流之輩,但是自小就掌管簡家,簡家在她手中發展了不止有十倍有余,由此可見,家主不能小覷。
沒多想,小二已經把筆墨端了進來,有些害怕的瞄了眼地上跪著的掌柜,心中對坐在椅子上臉色冰冷的家主,更加忌憚。
“還不出去!”老掌柜看他兩眼亂瞄,抬起頭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小二嚇得摔了一跤,這屋子本來就不大,他一頭磕在木墻上,簡心竹心中冷笑,不作聲,直愣愣的看著他。小二本回頭瞄了一眼,卻不想對上簡心竹寒意冰霜的眼神,嚇得連滾帶爬的跑出去,連門都沒有關。
這時里間的李蕭走了出來,還是那一身黑衣。他對剛才的情況一清二楚,知道她有事和掌柜交待,無言的走出去,合上木門,自己守在門外。簡心竹在心中夸贊,是個有眼力的。
“起來吧”對跪在地上艱難的掌柜開口。
老掌柜慌忙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不知道是嚇得,還是累的。看著老掌柜憨厚的身子,簡心竹不由的露出慘白的牙齒“來,坐在下來”
掌柜站在一邊不敢坐下,簡心竹也不再為難,自行拿起毛筆,寫了封書信,然后折疊遞給他“把這個送到家里”掌故連忙恭敬的接過。
“你這小二,是家里派過來的嗎?”簡心竹問。
“回家主,元宵佳節將近,家里很忙,所以我自己做了主招了個短工”
“糊涂!”簡心竹拍著桌子“張掌柜可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簡心竹暴怒,老掌柜點頭哈腰“奴才糊涂了”
“咱們簡家生意雖大,可是一邊虎視眈眈的也不少,不知有多少人,等著咱們鬧出笑話,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你難道忘了不成?這般不小心?”簡心竹拍著桌子,瞋目怒斥。
掌柜低著頭,神情間全是懊悔,一大把年紀了,簡心竹心中不忍掃他的面子“這小二要好好查查,然后給我順藤摸瓜,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對我簡家不敬!”簡心竹正著臉孔,聲音不知覺間帶上了厲色,一邊的老掌柜毛骨悚然,暗自感嘆家主的氣勢真是凌人。
“是”掌柜老老實實的點頭應了。
“這城中的三葉洪家,你可知道些什么?”簡心竹玉手謙謙,很有節奏的敲打著,厲色盡收,瞇著眼慵懶的歪在椅子上。
知道什么該看什么不該看,掌柜低下頭,神色恢復認真和嚴肅”知道,前幾天落雁李家被滅了”
“這個我知道”
“這洪家老爺子洪業為,三天后要過六十大壽,聽說是得了一把絕世好劍,要與賓客們把玩”
這么巧?這洪家是四大家中財力最為雄厚的,看來這兵器歸為洪家也是理所當然,但是洪老爺子用了什么方法,讓其他兩家甘愿?
“李家少主李蕭還活著,手里有一本嗜血劍譜,嗜血一出,天地失色。想辦法讓三家知道。”簡心竹冷笑的看著門口,隱隱約約的,看到一個如松一般堅挺的身影,接下來應該很好玩吧。
“我最近住在別院,我的行蹤對外不要暴露,順便給我弄一張洪老爺子大壽的帖子。”簡心竹站起身子,伸了個懶腰,看向如履薄冰的老掌柜“今天我挑的衣服,都算在你的賬上,算是對你的懲罰!“
老掌柜崩潰了...那些衣服都是全城一件,月錢+獎金加+提成,兩年白干了....掌柜淚奔中。
走出店門,李蕭拎著大包小包,面無表情的走在她身后。
簡心竹臨行前,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店小二,原本擦桌子的小二,臉色蒼白,心虛的低著頭,再不敢亂看。
“今天...謝謝你了,我一定會還給你的。”李蕭面無表情。
簡心竹腳下一頓,不露聲色的牽過黑馬“好”男人的自尊是強大的,讓女人買衣服,還真有點小白臉的意味。如果她再拒絕,李蕭會認為自己看輕他。
“還有...謝謝你”李蕭繼續面無表情。
簡心竹接過他手中的包袱,掛在黑馬上,不可否置的一挑眉尖“不要謝太早,以后還有的謝。”
這話說的很不客氣,李蕭心中苦笑,接過韁繩,帥氣的點點頭。簡心竹咂舌,怎么沒見臉紅?臉皮厚的也太快了吧,難道是跟在自己身邊的后遺癥?想想簡落梅之流,簡心竹覺得這個問題有待商榷。
“喜歡吃耗牛肉嗎?”簡心竹問。
“還好。”
“味道如何?我還從來沒吃過”說著簡心竹露出吃貨的表情。
....這個他還真沒注意。
“你確定吃過嗎?”見他不吭氣,簡心竹懷疑。
.......
雖然他沒有簡家有錢,但是這點小錢還是有的。
“你去錢莊取錢吧!”簡心竹看他不理自己,不悅的皺起鼻子,她可沒有當善人的潛質。
......
“我不知道錢莊在哪邊。”李蕭面無表情。
......簡心竹尷尬的垂下頭,聳著肩膀,耷拉著腦袋。“我問問啊”
丟了一把銅板灑在叫花子的破瓷碗里,看著小乞丐欣喜若狂的表情,簡心竹搖搖頭,得到答案以后,簡心竹賭氣的頭也不回,徑直往南走,李蕭牽著馬跟在身后,一聲不吭,依舊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樂。
取了錢,簡心竹大搖大擺的走進酒樓,像鬼子進進城一般,什么貴稀奇要什么,結果要了十幾個人份的,喜得小二哥,接過菜單時,眼睛瞇成一條縫。
簡心竹頗為自得的看向李蕭,原以為會看到一臉肉疼的模樣,誰知....繼續面無表情。
結果桌子才吃下來,簡心竹膈應的胃疼,磨著牙咬著筷子,仇視對面一點表情沒有的大神“好吧,我錯了,我不該向你要錢,你別擺出那副死模樣”
“什么?”李蕭教養很好的放下筷子,一樣莫名其妙。
簡心竹看著氣餒“好吧...我敗給你了”不管他,低下頭無視掉那張棺材臉。
吃完飯,回別院,一路無話。
天黑了,簡心竹沐浴后,散著頭發斜躺在美人榻上,身穿雪白薄紗的睡衣,一雙玉足暴露在空氣中,臉頰因洗澡而紅潤,一雙紅唇半張半合。
誘惑,赤裸裸的誘惑。李蕭垂目別過臉“李某失禮了”
“呵呵....”終于又見臉紅了,這樣才有些人氣兒嘛!年紀輕輕的,一天到晚拉著臉,一點朝氣也沒有。簡心竹瞇著眼,搖搖頭。
這種衣服在現代算得上保守的了,至于這么害羞嗎?簡心竹壞心眼的繼續逗他“你看我美嗎?”細著聲音,身上雞皮疙瘩頓顯,怎么覺得自己像電視里演的那些,不要臉的妖精呢?
“家主請自重”這下好了,臉色加黑,家主都喚出來了。
要生氣了,簡心竹適可而止,拿起一見披風披上,遮住全身,只露出巴掌大的臉“真沒意思”翻了個白眼,坐正身子。“住處可還好?有哪里不妥的,你和管家說,不用客氣”
“已經很好了”仿佛簡心竹是病毒一樣,李蕭站的遠遠的回答。
“那好吧,這幾天我們就住在這里。”簡心竹撥開額前的濕發,拿起干毛巾視察發絲上的水漬。
李蕭激動的抬起頭“你不幫我了嗎?”看到這樣的情景,急忙低下頭。
簡心竹沒好氣的給他一個白眼“我有說我不幫你嗎?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做!我自有我的道理,你且安心住著吧。”
李蕭聽這話,知道是自己唐突了“不好意思,我沒有懷疑你,只是有些激動”
簡心竹嘆了口氣“我都知道”其實李蕭比自己好多了,當初她連活下去的欲望都沒有,至少現在李蕭還活著。
打了個哈欠“我有些困了”
“早些休息”李蕭識趣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