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出現在自己身邊的是何許人也,安然連腦袋都沒有抬,只是咬著吸管,盯著桌上的復習資料發怔。
“安然大媽,耳不聾眼不花的,干嘛要無視在下的存在呢?”莫晨筱伸出小手指支了支滑落在鼻尖的棕色眼鏡。
“時間已經不早了,怎么還在這停留呢,不是應該回家的么?”安然看了看西面愈來愈低的夕陽,微微地搖了搖頭。
好好的一個星期天下午,本應該用來復習功課或者放松心情,可卻在這樣一個小小的水吧中白白浪費掉了。白白浪費時間也就算了,還要被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整的頭疼欲裂。頭疼欲裂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到了夕陽西下,漫步回家的時間,為什么又要面對這么一個凌然討厭的家伙……
出門沒有看黃歷么?還是最近印堂發黑了……
“要是能回家,我還呆在這干嘛?明知故問!”莫晨筱的鼻翼中發出重重的嘆息聲。
安然手中的鋼筆不自覺地停了下來,疑惑地望著憤憤不平的莫晨筱。
“老太君之命,把你送回去之后,我才能回家?!蹦矿汶p手斜斜地插進了黑棕色的牛仔褲中,不情愿寫滿了整張棱角分明的臉龐。
所謂的老太君,便是莫晨筱的媽媽,莫太太。雖說莫晨筱平時頑皮不堪,但對于這個母親,卻有著無法嚴明的畏懼感與無條件的遵從感。
也就是得益于這位莫太太,安然才成為了莫晨筱的兼職輔導老師,要天天面對一個如此頑劣不堪的“學生”,從此便陷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如果知道莫晨筱是這般模樣,當初說什么都不該答應莫太太……雖然,現在說什么都晚了,真是頗有一些追悔莫及的感覺。
“想什么呢?抓緊時間,待會還有約?!蹦矿悴荒蜔┑卮吡擞执?。
“吵什么吵……”安然實在是按捺不住這般的嘮嘮叨叨,最終爆發出了幾分。
“你要是能快點,我就不吵了……吃槍藥了啊,這么兇。”莫晨筱再次滑到鼻尖上的棕色眼鏡被她一震,差點掉了下來。
跟他吵架,沒有任何的好結果,反而會浪費自己的心情,浪費自己的口水,甚至,浪費自己的觀點……
安然欲言又止,咬緊了牙關,最終選擇了保持沉默,只是略微收拾了一下東西,提著書袋,便跟著趾高氣昂的莫晨筱出了水吧的大門。
一扇厚厚的玻璃門,似乎隔離的是兩個世界,門內是安靜與清爽,門外則是喧囂與燥熱。雖然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刻,空氣中依舊彌漫著正午時分的那份炎熱感,撲面而來之時,便在臉面之上凝成一層細密的水珠。
沿著平穩的馬路,映著落日的余暉,一長一短,一前一后,兩個不同的身影在慢慢踱步,走出兩條怎么也不交叉的直線。
安然的家距離學校倒是不遠,只有兩三站的路程,如果不是趕時間的話,安然一般都會選擇步行來上下學,只為能在走路的時間思考一些屬于自己的小事情。
至于莫晨筱的家在什么地方,安然倒是不怎么清楚,只知道每每見到他的時間,總能看得到一輛黑色的高檔轎車作為他的代步工具,很少能看得到他走這么許久的路程。
話說,那輛常見的代步工具似乎并沒有因為莫晨筱的出現而出現,還真是有點奇怪……莫非,是怕自己沾他一丁點的便宜?
至于么……不就是一疊練習題么,又不是很難,犯得著記恨?
看了看莫晨筱還算頎長的身影在自己的面前不斷行走,安然就覺得一陣的別扭,再加上如此安靜、如此沉悶的氣氛,愈發地不自在起來。
“你的那疊練習題呢?”安然思索了良久,實在找不出來什么話題來打破這份略顯尷尬的氣氛。
“交給張叔了……明天早上一定交給你,這樣總可以放心了吧,安然大媽?”莫晨筱對她的嘮叨實在是有些嗤之以鼻,甚至說是厭惡之極。
“找人代做是不允許的,你應該知道的吧?!卑踩徊[縫了雙眼,不屑地翻了一個白眼。
“廢話,我又不是小學生,這種練習題,還犯不著找人幫忙!”莫晨筱被說中了自己的心思,竟是有些不自在,小麥色的臉龐之上居然閃過了一抹緋紅色。
“那就好,別怪我安然沒有提醒你,如果一旦被我發現有貓膩,這后果如何,你是可以想象的……”安然拖長了聲調,明顯故意說給他聽的。
“多謝提醒,安然大媽!”莫晨筱很是忿忿不平,走路時將鞋底磨的“擦擦”作響,幾顆散落的石子被他猛地踢飛,在空中飛揚出一道幽美的拋物線,最終滾落在草窠之內,消失地無影無蹤。
真是不注意環保,什么人嘛!萬一砸到人怎么辦?萬一飛到危險的地方怎么辦?萬一……算了,不說了,對于這種人來說,跟他講這些東西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對莫晨筱的種種作為,安然一向是不茍同的,可自己有時間卻又不能說的太過火,畢竟他是自己幫助的對象。可有時間保持沉默吧,總是被他認為自己是畏懼了他一般,實在是讓人有些窩火。
“哎!做人難??!”這是安然時常會抱怨的一句話
可當她吐出這句話的時間,連自己都會覺得世界仿佛是被灰黑色調占據了一般,頹廢感鋪天蓋地。
可自己明明還是一個高中二年級的學生,怎么可以有如此不積極向上的想法呢,還真是奇怪。
每每想到此處,每每兩種不同的思想在腦中激烈的碰撞之時,安然能選擇的,只有用更多的文字或者數字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此時也是這樣,安然努力地將今天所復習的所有知識要點在小小的大腦中聚集起來,以分散對莫晨筱的厭惡之情。
不知不覺間,夕陽已是愈加的紅艷,在西方的天空渲染出一片火紅,勾勒出一副恢弘的自然畫卷。
轉了一個十字路口,便是一棟看起來已是有些年代的居民樓,鐵架的玻璃窗戶,白色石灰刷成的、已略顯斑駁痕跡的墻壁。幾個扎羊角辮、嬉笑打鬧的小孩子,幾位手執拐杖、端坐門口看余暉的慈祥老人,幾個在樓下說說笑笑的年輕人……
雖是一片略顯破舊的居民區,沒有現在公寓的整齊劃一,更沒有清新秀麗的小花園。有的,只是在城市中已是不常見的溫馨與融洽,和睦與和諧。
抬起一直怔怔地盯著地面的雙眼,便看到一排灰黑色的飛鳥從自己的頭頂上掠過,安然猛然發現已是到了自己家的樓底下,一眨眼,便能看到自己房間那扇半開的窗戶。
“我到了?!卑踩煌愕耐硐迹坏卣f了一句。
回答她的,似乎只有周圍隱隱約約地說笑聲,卻沒有了莫晨筱應有的不滿言辭。
轉身望去,卻是沒有了他的身影,仿佛他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般。
走了么?安然眨巴了幾下眼睛。
只是,自己住在這里的事情,他怎么知道的呢?安然疑惑地看了看忙忙碌碌的人群,一臉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