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書友“淚落紅塵5、艾瑪30、挽風不太醉、酷酷小小德”的打賞!)
物流所偏廳,西門慶同許貫忠暢談了近兩個時辰,直到傍晚時分,若不是有府中仆役來提醒飯點,只怕兩人能夠談到半夜去。
這一次的談話,同去歲在大名府翠云樓那一番相談迥然不同。
當初在翠云樓時,許貫忠綿里藏針,只將西門慶當做官家走狗,肆意盤剝百姓以迎合皇帝的貪瀆酷吏,根本就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而今卻是大不同,西門慶執掌物流所半年有余,山東一地未聞有百姓受其荼毒,各州府的大小商賈反而異口同聲稱贊其良政。原本賊寇如毛,流民似虱的山東,這半年來地方上竟是安靖了不少。此外,更有楊再興這一眾朝氣蓬勃的少年騎軍,在許貫忠看來,已經有了一支強軍的雛形。能夠在現今這“盛世”中操練出這樣一支少年軍旅,不論肇因如何,憑此一點,其人就比朝中那些重文輕武的中樞重臣更具遠見卓識。
真正深入交談,對于西門慶見聞之廣博,即便是身為當世鮮有的雜家人物,也是佩服不已。對人對事,更有許多另辟蹊徑,別出樞機的想法。這些想法,若是流傳出去,對于那些崇奉儒家經典的士人而言,定然要劃入是離經叛道的異端邪說,可對于許貫忠這等兼修諸子百家的雜學大家,卻能從中看到智慧的光芒。
可以說,論學問之駁雜,許貫忠相信當世恐怕無人能出其右,唯精深處尚有欠缺,甚至一些人盡皆知的事情,認知反倒偏頗,不過卻是不損其明。
為上位者,不求事事通明,只要明辨人事,任人唯才,自能成就其功名事業。
兩人相談甚歡,不覺忘時,直到酉時中,方才因后宅幾番催請,才告做罷。
回到后宅,身邊一眾妻妾陪著用餐時,原本最是鬧騰的西門慶,今日卻是頻頻走神,惹得吳月娘一眾女子心里直犯嘀咕,這一頓飯竟是難得的很守規矩,食不言寢不語,真真正正有了幾分大家風范。
飯后,除了吳月娘外,其余幾位妾室知道自家老爺心中有事,也不再逗留,各自回房。
“官人,可是瞧上哪家的女子?若是合適的,奴家命人上門提親就是,何故這般勞心傷神!”
吳月娘畢竟算不得真正高門大戶人家出身的閨閣小姐,西門慶官面上一應事務又哪里曉得,若是換三娘程素卿在這,定然不會如此南轅北轍。
“大娘想差了,為夫心中卻只有個男子!”
西門慶見吳月娘誤會,不大不小開了個玩笑。
“官人是西門家唯一的男丁,如何可以做那斷袖分桃之事……”
往日一直性情柔和,頗有些唯唯諾諾的吳月娘,今日卻是一反慣常態度,竟有些疾言厲色。
“哎,大娘真誤會了!”
西門慶隨即將許貫忠之事撿些緊要處告訴吳月娘,其間一個勁的盛贊許貫忠的見識才華,在吳月娘瞧來,似乎已然將其引為知己腹心。
“男人家的事,我等婦人卻是不便摻和,不過妾身也曾聽聞,昔日劉皇叔三顧茅廬,傾蓋之交,即抵足而眠。若是官人真的倚重這位許先生,何不效仿先賢?”
對于同一個大男人共榻而臥這事,西門慶卻是敬謝不敏。不過邀一知己,紅袖添香,秉燭夜談卻是人生一大樂事。
“多承大娘提醒,今夜卻免不得走一遭,委屈你了。”
今夜西門慶本該是宿在吳月娘房中,現今卻是要讓佳人獨守空房,總需安慰一番才好。也顧不得其他,竟扯著吳月娘到了餐廳后面的一間小臥房中,胡天胡地一場,直鬧得吳月娘骨軟筋麻,攤成爛泥一般,西門慶方才意氣昂揚的離了后宅。
這死冤家,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在房事上勇猛精進,姐妹幾個竟都有些降不住了!
見著西門慶離去,吳月娘懶懶躺在床榻上,任由兩名貼身丫鬟進來服侍,心里忍不住犯了嘀咕。她卻不知,最近幾日西門慶開始習練《玄素經》,時日雖短,據公孫勝所言,卻已有小成,在那房事上,自然有所表現。
不提吳月娘心中狐疑,西門慶卻是志得意滿去了前院許貫忠的住所,卻正好見著樂和正同許貫忠在一處。
原來之前南下交趾之事,西門慶暫時交由樂和總掌,其間一應事務自然是他最為清楚,知道西門慶的打算后,樂和第一時間就來同許貫忠相談。如此做法,顯示其沒有半分攬權之意,這一點卻是讓西門慶很是滿意。如此伶俐懂進退,日后卻需多加鍛煉,說不得要多壓些擔子才行。
現今西門慶手底下的攤子是越鋪越大,得用之人不免有捉襟見肘之嫌,似樂和這等人物,只要實心辦事,少不得日后前程似錦。
樂和見西門慶來此,知道自家恩主是來會許貫忠的,當即想要告退,卻被其阻止。
“先不忙走,把該交代的事情盡數告之許先生,待南下之事辦妥帖后,再來尋我,另有安排!”
樂和如何聽不出西門慶話語中流露出的意思,看來自己在恩主眼中又更進了一步,心里歡快,面上卻是不顯,朝西門慶一拱手后,繼續將剛才截斷的話題繼續下去,直過了半個時辰方才歇了。
“樂小哥口齒伶俐,論事條理分明,事無巨細盡都剖析明白,人才難得啊!”
許貫忠這話倒不是隨口夸贊,確是由衷之言。
“得許先生贊,小子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謙遜兩句后,樂和當即告辭離去,干脆利落。
“相公門下皆是如此朝氣的俊杰,未來不可限量啊!”
待樂和去得遠了,那許貫忠突然語帶雙關說了這么一句話,卻是讓西門慶微微一愣。思及剛剛吳月娘之言,既然自己欲得其人以為謀主,就需推心置腹,不能有所隱瞞。當即將遼東女真崛起一事大略說了一遍,言下之意相信以許貫忠人才,自能明白。
西門慶這般顧慮,與許貫忠可謂不謀而合。到了這會兒,許貫忠方才確認,無論未來如何,這西門慶的確是值得自家輔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