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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五十,刺配沙門島。
雖說西門慶親自出面,畢竟魯智深連殺七人,此事動靜卻是鬧的太大了些。若是沒有一丁點交代,雖說那些慈幼局的小吏親屬也拿他無法,孫知府面上卻也不好看。更何況,原本這種事,魯智深只要使人知會西門慶一聲,自可辦的圓滿,說不準那些慈幼局小吏的下場會更加凄慘,哪里需要這一通折騰。
也是出于懲戒之意,魯智深這廝是頭教不會的犟牛,可自家手底下還有一大幫子人,都是些綠林出身的草莽漢子,若是因而壞了規矩,人人都學得這般肆意妄為,自家豈不是三天兩頭要做擦屁股的爛事。
當然,若是其他軍州的犯人,這刺配沙門島無疑等于判了死刑,等同于那些文人士大夫流放瓊州海崖一般,這輩子都不用想再有回故土的一天。
沙門島,位于登州外海,隔絕陸地,乃朝廷流放重刑要犯之地。凡押解上島之犯人,從未聽說有生離此島的。想那登州對于中原而言已然是極偏遠的一處軍州,沙門島又在登州之外,自然更是荒僻。
依著魯智深的罪名,這流放沙門島也算勉強說得過去,甚至登州市井間有傳聞,那天物流所的相公親臨府衙,不過是顧著自家的臉面,倒不是真想袒護那殺人狂徒。這不,刺配沙門島,那地界就是個有去無回的閻王殿,說不準要遭多少活罪。細算下來,一刀剁了反倒便宜了那廝。
杖脊五十,孫知府事先同下面人打過招呼,那些行刑的衙役都是祖傳的手藝,至小時就隨父輩練習輕重里外兩套手法,最是精熟。想那樂和本就是衙門中人,如何不曉得其中貓膩,卻不想反倒是西門慶傳下命來,使樂和走一趟衙門,務必要真打。
樂和知道自家恩主是恨這“花和尚”太過莽撞,倒不是真要他亡命杖下,因此傳話時特意囑咐過,前面十杖真打,后面的四十就敷衍了事,只求不出人命即可。
別瞧魯智深是戰陣上的好漢,打熬得好身子,若是那班衙役真下死手,十杖下去,只怕也得壞了性命。
說不得,吃了一頓先重后輕的板子,魯智深心下也是明白,自己是犯了西門慶的規矩,不過心中卻也沒甚怨尤。畢竟此事招惹的麻煩不小,西門慶能夠看顧照應自己,沒有立即丟開手,已屬難得。
挨了板子后,魯智深又去了牢城營,將養了四五天,身子骨也算是好的差不多了,當即被獄卒押去城外小碼頭,上了一條三百料的小船,同其余十余位囚犯一起浮海而去,想來要去那沙門島。
船艙內,除魯智深外,其余一眾犯人盡皆重枷大鎖,各個披頭散發,不少人身上衣物還有斑斑血跡,說不得在刺配途中吃了不少的苦頭。
論起來,這十余人也算是命大,每年各州府刺配沙門島的重犯不下數百,可能夠走到登州的,不過十之二三,余者或病或傷,盡皆沒于途中。
“兀那漢子,犯了何事,卻是要發配沙門島?”
見著一艙頹廢腌臜之人,魯智深心中便有些不喜,唯有盤腿坐在最里面的一個漢子,雖面色蠟黃,臉上雙頰深陷,可骨架寬大,直挺挺的坐在那兒,竟似大帥升帳,頗有幾分虎踞龍盤之像。
那漢子聽得魯智深詢問,只是斜目瞧了一眼,卻又垂下頭去,似個鋸嘴的葫蘆,一言不發。
“嗨!灑家問你話,憑的這般大架子!”
這邊卻是惱了莽和尚,氣著了橫大師,上前幾步,一條胳膊徑直往那漢子胸前的重枷上抓去,卻是要將其從艙板上提起。
“嘭!”
那漢子稍一側身,拷在重枷上的一只皮包骨頭的大手卻是抓著魯智深的手腕,兩者稍一較勁,倒是讓魯智深心中暗吃一驚,立時撤手后退了半步。
論力氣,曾倒拔垂楊柳的魯智深絕對是天生神力,即便是那一身怪力的卞祥,在他面前還稍遜半籌。而眼前這漢子,瞧著就是先前受了許多苦楚,只怕在那押解來登州的途中,一頓飽飯都未必能夠。即便如此,剛才那一抓,卻還是有一股子強橫勁力,顯然是個高手。
既如此,魯智深倒是更有了一探究竟的興致,徑自在那漢子面前盤腿坐下,兩人卻是來了一個面對面。
三百料的船,在內陸江河也算不小,不過在這大海中,卻是顯得小了些,行駛途中不免左右搖晃。
船艙中,其他囚犯都瞧出這兩人不是好想與的,紛紛避開,船艙最里面,卻是留了好大一塊空處給兩人。
船離開碼頭約莫半個時辰左右,突然就停了下來,頭頂的艙門開啟,一個腦袋探了下來。
“魯大師,上來吧!”
這人卻是“鐵叫子”樂和,由于辦事妥帖,為人謹慎,現今已經成了西門慶離不開的心腹。
“你等著,我一會兒就把你從這里弄出去,到時候看你還開不開口!”
魯智深咧著嘴,對著那黃臉漢子嘟囔了兩句,隨后就沿著上面放下來的繩梯出了艙門,到了船甲板上。
這艘往來于沙門島的官船設計獨特,艙門卻是設在頭頂,不過開了一個一尺五見方的口子。如此設計,就是為了防止押在船艙中的那些重犯在海上生事。
魯智深一上甲板,就發現此刻船只距離登州水師碼頭不過數里距離,眺目遠望,隱隱約約能夠瞧見碼頭上零次櫛比的建筑群。
“魯大師,走吧!”
前來接人的是一艘慣常在江河中行走的平底小船,不過兩百料左右。也幸好此處離海岸近,沒有太大的風浪,不然的話,這種已經被登州水師淘汰的小船,只怕會立即傾覆。
“等等,我還想帶一個人走!”
“我的大師傅,你就別折騰了,恩主那邊我可沒法交待!”
樂和一聽魯智深節外生枝,不由頭疼,這家伙絕對是個惹麻煩的主。只可惜樂和一番苦口婆心的勸告,這魯智深怎么也不肯點頭。無奈之下,樂和也只得答應,使了銀錢,賄賂了這船上一干差役。
這送往沙門島的本就是有去無回,能換些銀錢自是樂意,加上樂和身后有權勢了得的物流所,差役也不怕放個把人招惹是非,因此很是爽利的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