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傳來一聲輕喝。
花雅頓時身體一顫,她自然聽得這聲音是誰人發出的,她縱有再大怒氣,此時不免也得收一收。
花雅停住身子,與逸南朝相同的方向望去。
“師姐。”落在花雅視線中的乃是蝶花谷大弟子花榮,花榮繞著七色綢帶,頭束金鳳含珠釵,素顏上透著一絲清純,身上也是穿著白衣,花榮身旁站著幾個蝶花谷弟子,如此境界,不免有些讓人以為她是天上落到人間的仙子。
“師姐。”花雅一跺腳,道:“你為何讓我停手呢?這家伙欺負我,我心中不舒坦,我勢必要殺了他。”
花雅說罷抬起手,欲要發起攻勢,可卻遭到花榮又一聲輕喝:“住手。”
“師姐。”花雅心中十分不甘。
“夠了。”花榮縱是發起脾氣也面不改色,容顏不見半點怒氣,聲音中又透出有些平和,一點威嚴,難怪能成為蝶花谷大弟子。
“夠了。”花榮這次語氣如一個長輩對晚輩般的口氣,對花雅道:“雅師妹,你就不要鬧了,平時一些事我能容忍你,可今天這事我萬萬不敢讓你亂來。”
“為何?”
“肖公子是蝶花谷的貴客,谷主吩咐了,讓肖公子入谷,所以弟子不可阻攔。”
“可谷主方才不是······”花雅話說到一半便生生地將話咽回去了,因為此時她看到花榮對她使了個眼色,待把話咽回之后,花雅多少明白了。
逸南默默立著,他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不過也許進到蝶花谷就知道一些事,所以靜靜聽著看著。
花雅止住話后,灰溜溜地飛向蝶花谷,花榮微笑,輕聲說道:“肖公子,方才師妹無禮,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肖公子原諒。”
“沒事。”
“哦,肖公子真是海涵。”花榮轉身一擺手,客客氣氣道:“肖公子請。”
“恩。”
隨花榮進了蝶花谷,逸南頓時覺得耳聰目明,與外面天壤之別的蝶花谷使人心神感到一片清新。一路走來蝶飛花綻,蒼翠的樹木圍繞成一個圈,將蝶花谷最中間的一個湖圍了起來。湖中又有魚兒嬉戲,濺出了波光粼粼。
“這是滟光湖。”花榮纖手一指,湖邊的木橋移了過來,落在逸南不遠處的岸邊。
“你們在這等候。”花榮吩咐了身邊的師妹,然后款款幾步,道:“肖公子請隨我來。”
逸南踏上木橋,木橋是用古木建造的發出“吱吱”的聲音,不過木橋卻未搖動半分,穩穩撐著兩人。
“谷主一般在此靜修,平時除了我們三大弟子外,其他人不可靠近,弟子們一般都是根據資質,有的分布在外谷,有點分布在內谷。”
“那喬兒呢?”
“喬兒?”花榮身體仿佛遭觸電一般,低著頭掩著嘴,只是細聲說道:“喬兒師妹還好,還好。”
“肖公子,你還是跟谷主相談重要的事吧!”花榮輕輕推開門。
“吱吱”一聲,門只開了一條縫,逸南瞧了瞧不解,看著花榮,花榮把食指放于嘴前,示意安靜,輕聲說道:“公子快進去。”
“哦。”逸南側著身子勉強從門縫縮進去。
進了里面伸手不見五指,樓中的窗都被厚厚的毛皮毯蓋住了,那些毛皮毯發出濃重的檀香味,地面上放著一個小火爐,里面還有零星的幾點火光,借著火光,逸南往里面走。
“谷主?”
“不許過來。”蝶花谷谷主聲音顫抖,警惕這逸南的一舉一動。
逸南心想:“這聲音怎么有些熟啊!”
“谷主。”逸南后退了幾步,正好退到門邊,卻是門開了條小縫,花榮正瞇著一只眼睛向內看,逸南也不介意,專心對著里面的蝶花谷谷主說道:“谷主,在下肖逸南,今天到此,是為了一件事,想請谷主將蝶花谷的鎮宗之物借予在下。”
里面一片安靜。
逸南一皺眉頭,便繼續說道:“在下希望谷主能借我蝶花谷鎮谷之物一用。”
里面仍是一片安靜。
“谷主。”
未待逸南說罷,“咚咚”幾聲,一顆水晶球滾到逸南腳邊,逸南伸手去撿,觸碰時便覺得一股寒氣逼來,逸南摸著水晶球,只覺這光滑無比,只能托著不能握著,生怕掉了,借著門縫的光,逸南瞧見了這水晶球原來是紫色的,水晶球中間一只泛藍的蝴蝶翩翩起舞。
“拿好了,速速退去。”寥寥幾字,谷主簡潔干練,似乎不愿意再說多些話。
“多謝谷主,在下用完立刻歸還。”花榮退開,將門關上,逸南走向門口,一步兩步,第三步還未踏下時,兩眼如梭,轉頭看向房里面,道:“不對,谷主,可否請你以真面目相見。”
里面依然是一片安靜。
“純陽焰氣。“逸南一掌向上拍,借著掌氣掌風,將四周掛著的毛毯掀起,無意間輕拍的一掌打到竹樓樓頂,只發出沉悶一聲,不過借著透進的光,逸南向房內看去。
僅一眼,他便傻了。
里面有一張小床,床上坐著的哪里是蝶花谷谷主,分明是貝喬兒,而且是白發蒼蒼、兩眼無神、干癟的嘴唇。顫顫發抖的貝喬兒完全是一個遲暮的老人。
花榮在門外站著,突然聽見竹樓里面一聲悶響,便闖了進去,兩腳一邁進去,便與逸南四眼相對,逸南手一伸,一擊利爪,顧不得什么直接抓住了花榮的衣服。
花榮慌張失措,身為蝶花谷大弟子,一直是有模有樣地動規矩,喜怒不外露,現在被逸南一拽住,心兒卻是緊張,怕被這男人吞了一樣。
逸南怒發沖冠,沖著花榮吼道:“這是怎么回事?”
花榮一怔,眼前這個男人發出的威勢很可怕,傻傻說道:“這······這······。”
“你最好說清楚,不然我滅了你們全宗。”
最后幾字,花榮聽得十分清楚,她試著平靜一下自己的心情,吸了幾口氣,道:“喬兒是在為我們蝶花谷續命。”
“續命?”
“對,前宗主于幕夕軒雨的六宗齊聚時死了,這你不會不知道吧。”花榮整了整臉容,繼續是那個懂規矩,容不得侵犯的大弟子模樣,道:“而且你也看到了吧,蝶花谷與外面是天壤之別,蝶花谷集聚著方圓千里的靈氣,這些靈氣一是為了創造一個好的環境,二來可以提升弟子們的修煉速度,所以必須集聚起這些靈氣,而為了集聚靈氣,我們必須要有一個人犧牲自我的生命之源,前宗主已亡,所以我們只能犧牲喬兒妹妹,而且她也是愿意的。”
花榮說罷看向逸南,卻見逸南如個嗜血閻羅,抬起布滿血絲的左手,道:“所以你們讓貝喬兒犧牲自己的壽命,為你們集聚這些靈氣?”
“是的,希望肖公子能理解。”
“理解你娘啊。”逸南破口大罵,他發了狂,一個閃影,直接將花榮踢出去,對喬兒點了睡穴,讓她沉睡。然后,破門而出,伸出五指,強大的五指貫入了逸南憤怒的力量,一出手,身后一道魔障起,五指捏住了花榮的喉嚨,用力一扯,直接讓這個仙子,身首分離,花榮的身體摔到地上,全身骨肉斷裂,而被逸南提在手中的頭顱,也只是睜著眼,眼中是渴望被理解的眼神。
如今的喬兒是古稀之年,她反應慢,抬起頭時,喬兒喊道:“逸南哥,不要啊。”可惜她的聲音,逸南聽不見。花榮已經被殺了,而一個眨眼之后,她迷迷糊糊看到花榮的頭顱被逸南捏爆了,爆炸開的一團腦漿混著血,濺到逸南半個身子,可是這個男人卻沒有半點動容,她嘴唇抖了抖,想說些什么,可是有沒有了,閉上了眼睛,沉睡。
“去你娘親的蝶花谷。”逸南右手提起了湛雨,一劍往上一指,口中吐出惡氣,道:“威境界,斬鬼神。”
劍不動,而殺氣起,劍氣擴大,青云直上,四面八方掃開來。
“蔭蔭出來。”逸南對著劍柄上的樹籽說道:“這里的靈氣,隨便你吸收。”
樹籽應聲飛了出來,落到那滟光湖上,湖面點起的漣漪,起了一層綠色的波紋,潺潺的溪流,被一個破土而出的生命打破了,僅是幾個呼吸間,一棵參天大樹從湖中央長了出來,樹長千枝,枝開萬頁,隨著這樹的生長,湖水干涸,土地龜裂,木枯花敗,蝶落蜂亡,四季如春的蝶花谷變得荒涼無比,與外面無異。
不遠處,花雅帶著所有的蝶花谷的弟子飛過來,一路上看著迅速變化的一切,一邊是黯然神傷,一邊又怒火攻心,恨不得把逸南碎尸萬段。
“肖逸南,你這混蛋,人渣,居然敢把蝶花谷弄成這樣,我蝶花谷所有弟子從今日起與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哼,今日,恐怕,你們也只能活到今日,你們這秀麗的蝶花谷居然是用別人的壽命作為消耗來凝聚靈氣的,好,你們好狠,今天你們讓喬兒變得這般模樣,都是同門弟子,你們還忍心?我只是把這里該是怎么樣,變回原來的樣子,你們跟我說有仇,我跟你們有仇才對。”
“貝喬兒與忘憂峰的混蛋勾勾搭搭,這是我們蝶花谷的恥辱,我們是為了懲罰她才是這么做。”花雅理直氣壯,說道:“再說了,欲成大事,必須有所犧牲,貝喬兒寧愿犧牲小我,完成大我,你一個外人,管我們蝶花谷的事干什么!”
“放屁,以為你們那點破事就了不起,你們口中的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就是為了創造這僅是中看不中用的環境么?說什么凝聚靈氣,就你們那點破修為。”逸南握著湛雨,劍起,道:“如果,你們認為成就大事,必須有人犧牲的話,那么我也想成就大事,那么拜托你們犧牲一下自己吧。”
逸南說罷,眉宇間透出的殺氣與怒氣夾雜在一起,無形之中震蕩在在場的每個人的心,花雅感到害怕,在她的眼前,她感覺這個男人與不久前跟自己在谷口打斗的,絕對不是同一個人。
聞到了死亡的味道,花雅戰戰兢兢,柔軟的聲音問道:“你要干什么?”
逸南冷冷道:“滅你全宗。”
“啊?”花雅抱著頭,她害怕,全身的毛孔都豎了起來。周圍的弟子都嚇得四散逃跑,一共有三百多人,朝著不同方向逃跑,她們都不希望自己成為逸南的劍下亡魂,只有快速而且分散,才能逃過殺劫,逸南也不追,立在原地,巋然不動。
“我說過,殺你全宗就殺你全宗,一個都跑不掉。”逸南不緊不慢揮起湛雨,動作把周圍的空間都凝固了,那一張殺意的臉開始模糊了。
“逆塵七階—悲憫,離殤,生死…兩茫茫。”
劍氣出,化十,化百,化千,像是明天下去了雨。
一道劍氣可以殺一人,雨一般的劍氣,能讓三百多人尸骨無存。
天空開出了血色的好多,綻放開的花瓣鋪滿了天空,把天上的云染成紅色,邊緣的輪廓變成了血霧,沉了下來。
所有的人都在一時間寂滅了。
參天大樹變回了樹籽,回到了湛雨上。
逸南回到小屋里,抱走了喬兒,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