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南引梟若意至藥神閣五十里之外,見這地方周圍人煙稀少,方敢停下,回身問道:“你我之間的恩怨還不能放下么?”
“廢話,你殺我父親,又誅我?guī)煾福矣性趺纯赡芊胚^你?”梟若意冷笑,一手輕揮冰凌萬丈,黑壓壓如一道墻推過來。
逸南雙手一起,十指化出綿綿焰氣。
焰氣與冰墻相碰,無聲無息化開一層濃霧。
梟若意借霧遁形,逸南不敢深入,怕她突然把這霧凝固成冰,如今敵明我暗,空中又不巧起了一陣風(fēng),把濃霧推進(jìn)。
逸南連連后退,右手起,長焰遍臂,轉(zhuǎn)身一掃,焰氣在空中被拉長了,如斷天之繩,一下子把濃霧打散。濃霧一散,逸南本想乘機襲去,奈何他定眼一看,卻見梟若意的蹤影,心想不對,又向四周望,突然見頭頂一個龐然大物把陽光擋住,那東西是以冰凝成的城池,黑壓壓地遮天蔽日。
如此巨大的冰城,想躲又談何容易。
逸南拔出奢輝,用力一劍刺向冰城。
梟若意在上方感到冰城受阻,便知是逸南用力相抵擋,于是雙手向冰城一拍,冰城邊緣化為冰雹,大大小小數(shù)不勝數(shù)的冰雹向逸南砸來。
逸南右手持奢輝,左手取出湛雨,掄揮一圈,以水擊冰,梟若意讓冰城自然落下,她縱身飛下,正巧碰到逸南用湛雨揮出道道雨絲
“真是千載難逢。”于是梟若意沖向逸南,手未觸水而水已成冰,而冰的凝結(jié)之勢十分迅疾。
逸南暗道不好,若不小心便會同上次一樣被困于冰中。
“純陽焰氣——天火地焰。”連忙收起湛雨,火掌揮出,先化少數(shù)細(xì)小冰塊,再以焰氣分一、分百、分千,焰氣自繞成牢,擋住迅結(jié)而來的冰。
“霜冷九霄。”
梟若意后飛,衣裳飄動如一個仙子般,那冷艷的容顏、那冰寒的眸子,那毫無溫度的表情,讓人感到她的一呼一吸都能把周圍的一切化為冰。
梟若意一招“霜冷九霄”自她為中心,無聲無息遍天蓋地襲來,一股寒冷之氣,讓那艷陽都冷了幾分,讓那天空暗了幾分,讓大地縮了幾分。
逸南頓時感到冷意,他的焰牢并未消失,可他卻感到骨子里、血液里、皮膚里,以致身上體內(nèi)每一處都有冷意。
梟若意將寒冰添了幾分,周圍的空氣中開始變得晶瑩,不過她自己臉上也有幾道冰紫,嘴唇發(fā)抖,想必她自己也在忍受。
逸南化去焰牢,梟若意用的是靈魂的攻擊,這焰牢自然沒用,徹體的寒冰讓他
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逸南咬破了嘴唇,讓他的頭隱隱作疼,神經(jīng)麻痹。
“逆塵······”逸南拿起奢輝一陣亂揮,凌亂的黑色劍氣四處激射,碎了冰城,可
碎開的冰城卻是化為巨大的冰塊。
“大地同壽。”“六世邪爪。”
左手向上一伸,風(fēng)云凝聚,左手前方聚出一個大洞,洞中伸出一只沉厚厚的巨手,巨手與逸南左手同時伸出,捏向冰塊,霸道的力量冰塊在巨手中像豆腐一樣脆弱,可能是梟若意撤去了對冰塊的控制,使得冰塊一下子就碎了。
一塊一塊捏碎,漫天碎成冰花。
梟若意靜靜看著,冷笑道:“縱然你把冰塊捏為灰,你仍然被我凍著,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逸南未答,轉(zhuǎn)過身看向梟若意,氣勢如同一個威勇的戰(zhàn)神。
“逆塵七階。”奢輝一抬,逸南道:“離殤。”
逆塵七階毫不猶豫,干凈利落打出,一劍斬過來,無數(shù)的劍氣伴隨著哀嚎,若說逆塵六階斬鬼神是讓神鬼哭嚎的一招,那么逆塵七階就是讓天地哭嚎的一招。
奢輝隔絕了天地,黑暗吞噬了乾坤,劍刃尖的一點寒氣,已在顫動中化為烏有。
逸南冷峻的臉龐,僵直的身體蒙上了一層霜氣,整個人沒有發(fā)出氣息,猶如死物。
梟若意仍然不斷降低溫度,她的秀發(fā)沾上了冰棱,指尖泛了紫色,經(jīng)過了這么久的歷練,她自然能抵抗得了這樣的溫度,她也認(rèn)為這是自己使出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領(lǐng)域一招,可是畢竟是肖逸南,她不敢輕敵。
梟若意瞧見逸南一動不動,本來聽到了逸南口中的“逆塵七階”心里還是有不小的震撼,她在神界那么多年,自然知道逆塵六階以上的殺招是什么威力,可是這逸南使出了逆塵七階,似乎沒什么威力。
逸南自然沒有事,“逆塵七階”是一招靈魂的攻擊,漫天無數(shù)的劍氣,又豈是眼睛能看到的?
劍氣飛去的速度是很慢的,感覺周圍的時間都凝固了,被劍氣隔絕在兩邊,在他眼中仿佛看到了生與死,以及遍布這天地間的哀傷。
“悲憫。”
正在此時,逸南又突然開口,讓梟若意措手不及。
這是一道肉眼可見的劍氣,一道黑色的劍氣,梟若意自然要躲閃過這道劍氣。
她腳尖一點,空蕩蕩的腳下,泛起了一層空氣漣漪,再跨空一踏,“蹬蹬蹬”幾步青云直上,黑色的劍氣從腳下過去了。
梟若意得意道:“你那是什么狗屁招數(shù)啊,輕而易舉就躲開了,你這只是唬三歲小孩而已。”
可是她說著說著,臉色變得深沉了,眼眶中流淌出了淚,晶瑩清澈。
她不知道那招黑色的劍氣只是個幌子,逸南的真正目的是讓黑色的劍氣將第一招的劍氣推進(jìn),當(dāng)梟若意躲開之時,那些劍氣也正好到了,無數(shù)的劍氣刺入了梟若意的靈魂中,她毫無察覺。
曾經(jīng)武將軍被一招“悲憫”刺中后,一個征戰(zhàn)多年的鐵血漢子落淚了,而今梟若意被無數(shù)的“離殤”劍氣擊中了,會是什么感覺呢?應(yīng)該是一股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難以啟齒的柔弱。
梟若意用手捂著臉,淚一滴滴地落下,她沒有再發(fā)動冰凍,一下子心里所有的傷心事都涌了出來,她看到自己的父親梟魔是如何辛苦養(yǎng)育她,她的師傅斗魔如何悉心教導(dǎo),往事一件件。
沉浸在往事之中,她一生之中僅有的父親和師傅,這兩個重要的親人。
逸南松了口氣,運轉(zhuǎn)著身體內(nèi)源源不斷的真氣暖和身體,逆塵七階的“悲憫”和“離殤”對他的消耗還是挺大的,靈魂攻擊,讓對方內(nèi)心最深處的脆弱表現(xiàn)出來,麻痹對方的心境,挫掉對方的戰(zhàn)意。
可是當(dāng)逸南要離開的時候,突然梟若意放開了捂住的手,血紅的眼睛像猛獸一樣盯著逸南,道:“你讓我想起了我父親和師傅,肖逸南,我不會放過你的。”
逸南驚訝:“不好,弄巧成拙了。”
梟若意一掌拍過來,冷氣回凝,匯聚在掌心,經(jīng)過的地方留下了冰花。
“落雪繽紛。”
一掌拍落,天地變色,天落雪,地凝霜,五指雪白的指印抓來,逸南手掌上的焰氣立刻騰起。
“焚虛三尺。”
兩掌對一掌,焰氣撞上了雪印,白色的雪被焰氣融化了,可是逸南卻生生被震退了幾步,雖然梟若意也退了半步,可是明顯她受到的沖擊沒有逸南大,兩掌還不如她一掌,逸南知道這妮子的厲害了,逸南抬起自己的手掌一看,手心中的掌紋互相交錯,如網(wǎng)一樣,可是這些掌紋之中,卻還有微微的紫色,顯然方才被梟若意的寒氣傷了。
要對付梟若意的攻擊,唯有逸南的純陽焰氣掌可是現(xiàn)在這假火哪里奈何得了真冰,逸南心一橫,現(xiàn)在這一戰(zhàn),只有拼了命了,于是催動自己體內(nèi)濃厚的真氣到體表。
“天地同壽。”
以“天地同壽”幫助自己體力恢復(fù),逸南起掌,化守為攻,不退反進(jìn),要殺她個戰(zhàn)意凌亂。
逸南對著梟若意當(dāng)頭一喝:“純陽焰氣—焚天三千尺。”
逸南喝聲如雷,把梟若意嚇得一怔,她回過神,只見逸南像是一個火爐一樣,身體表面不斷噴出火焰。
梟若意十指一扣,結(jié)印,揮手拍下,手中指尖的空氣凝固了,手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碧玉圓盤。
“霜染江山。”
梟若意持著圓盤一灑,冰天雪地。
頓時間,火與冰的鏖戰(zhàn),白與紅的交融,天地間灑下了雨水。
“焰朱砂。”逸南手一劃,火花四迸,在空中抹出一個朱砂色的火焰。
“雪刃劫。”梟若意五指寒光起,一點塵蒙霜。
幾十道寒光劃過,熊熊的火焰化大一團(tuán),當(dāng)冰繞上火焰,為跳動的火焰添上一層霜衣,驟冷驟熱的周圍讓兩人經(jīng)歷了冰火兩重天,可是兩人的戰(zhàn)斗越加強烈,兩人都發(fā)了狂,赤色的眸子像兩頭瘋狂的野獸,他們彼此都忘了戰(zhàn)斗的最初目的,只憑著最原始的狂熱和戰(zhàn)爭本性戰(zhàn)斗。
“冰冷裝束。”
梟若意轉(zhuǎn)身,秀發(fā)一掃,那黑發(fā)也帶著冰冷。
逸南不敢抵擋,怕的是四肢被她的頭發(fā)纏住了,于是揮動奢輝一砍。
黑色的奢輝一下砍落,梟若意的頭發(fā)盤卷躲開了,可是分開的一條條發(fā)絲跟針一樣鋒利,轉(zhuǎn)了個方向刺擊奢輝。
“滄桑。”
逸南遠(yuǎn)遠(yuǎn)手一揮,奢輝頓時有了靈性,斜砍劃過一個半圓,薄薄的劍刃刻畫出滄桑的臉龐,臉龐其實是幾個張開的黑洞,吞噬,還發(fā)出哀嚎。
發(fā)絲亂飛,卷出的漩渦跟這黑洞一齊卷吸,不同的方向,致使相互抵消了。
奢輝化為一道寒光,直接殺向梟若意脖頸。
梟若意哪里有料到,只能在慌亂之間,甩下的黑發(fā),經(jīng)風(fēng)一吹,又黑變白,斷了一截,化為屏障,擋開了奢輝。
“碧落黃泉。”“萬歲千秋。”
斷成了短發(fā),梟若意更方便與逸南鏖戰(zhàn)。
“三丈焰火。”“七尺寒霜。”
逸南打出的火將梟若意的衣服燒得衣衫襤褸。
梟若意拍出的霜氣將逸南的背部凍了個皮開肉爛。
“烽火狼煙。”“寂肅霜年。”
來來回回十幾道火焰和冰花,兩人打了那么久,汗滴落時,霜將它冰凍住,血流出時,火將它蒸發(fā)。
梟若意喘著氣,她沒有“天地同壽”的加持,縱然是占到了上風(fēng),戰(zhàn)斗拖了這么久,對她來說,是越來越不利,而此時的逸南也有些累了,一次次體內(nèi)的真氣抽空了,一次次又靠“天地同壽”補充,從他的焰氣看得出來,跳動的火焰時強時弱,如果沒有真氣的即時補充,那么他現(xiàn)在要中梟若意幾次重?fù)袅恕?/p>
梟若意伸出了食指,呼吸口氣,指尖的空氣化為劍刃,一下子將自己皮膚割破,讓血流出來,周圍的環(huán)境冷,血先是變色,然后凝固了。
“以血為引,燃我壽元,碧落黃泉,霜凍萬年。”
梟若意一字一頓,冷冷的口氣帶起了石破天驚,頭上三丈云霄為霜,腳下三丈大地為雪。
“霜凍九天,冰披九冥。”梟若意得意道:“肖逸南,縱然你是神通廣大,也難以逃脫這冰霜冷凍,我要把你的靈魂急凍萬年。”
“你這招,可是會拉很多人給你陪葬。”
“那又如何,天地不仁,當(dāng)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當(dāng)以百姓為芻狗,今天,我就要過一把亂魔的癮。”
梟若意頭上三丈,濃濃的霜氣變成了霧,腳下三丈,一層層堆砌了冰。
這一招對她耗費很大,青絲變白發(fā),歲月在她臉上刻出皺紋。
逸南感覺到這世界似乎要被她裝入了一個冰冷的瓶子中。
“肖逸南,你是插翅難逃了。”
透不過氣的寒冷擠壓著胸口,刺痛的風(fēng)像一把把刀吹過來,靈魂與肉體都同時感到這種痛楚。
“我耗費了幾年的時間,才參悟這招,豈是你說破就破?”梟若意嘴角干癟了,可是她還發(fā)出了笑聲。
逸南再次抽出奢輝,道:“的確,很厲害,如果我被你這招凍住了,也許萬年只是個至少數(shù),為了對付你,我也使出我參悟了幾年的殺招吧。”
“盡管使出來吧。”梟若意輕蔑一笑,雙手向著中間靠攏,四周的霜氣變得濃重了,四面八方的冰冷,向著逸南靠近,溫度驟降。
奢輝一劃,五指一推,凌空轉(zhuǎn)動黑劍,正面看去,劍轉(zhuǎn)得是眼花繚亂,本來陽光就被冰霜逼退了幾分,這下子奢輝一出現(xiàn),讓天空猶如蒙上了黑布。
“碧落黃泉,霜動萬年。”
“逆塵八階,一式:尺域。”
劍尖的一點光芒,被逼出來了,看不出有什么特殊,旋轉(zhuǎn)的一片片霜花一下子就被割成兩半了。
梟若意眸子中印著奢輝的劍影,她的身體一點點在蜷縮,仿佛天地間很大,可是沒有一尺是自己的家,沒有地方容得下她。
乾坤如尺域。
慢慢地,那些寒冷的感覺開始漸漸消失,天地解除了霜凍。
梟若意像一個小孩一樣,蜷縮在一角,奢輝如龍戲騰。
逸南無力收起了,讓奢輝在身邊,他的意識還清醒,緩緩降下。
下落了十余米,忽然有個人將他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