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首童謠用著稚嫩的聲音,對著我們由遠及近的傳來,顯然,唱歌的人正在慢慢地趕路。
“娘的好寶貝啊,
穿著那花衣裳。
美麗的村鎮因為有你,
才會那樣幸福。
娘最愛的寶貝啊,
快回來娘身邊。
親手做飯,親手縫衣,
我的好寶貝啊。
……
那聲音軟軟甜甜的,唱到每個音節停頓的地方都會發出擱楞的聲音,好似在咬著什么硬邦邦的東西。
應該是個孩子在唱吧,這本來就是童謠嘛。
果然,待來人走進,的確是個只有六七歲的小姑娘。頭發不多,綁著兩根洋蔥頭,很短的小辮微微上翹。她的右手被大人牽著,左手則捏著串糖葫蘆,邊唱著童謠邊用細小的嘴巴咬著糖葫蘆。
當走到玄空和我身邊的時候,她停下了唱歌,看著玄空手中的糖葫蘆片刻之后,朝著我們兩個俏皮一笑,露出兩顆潔白的小虎牙,不過馬上就被大人強行拉走了。
——玄空,你的愛好居然和人家六七歲的小女孩一樣!
我朝他翻著眼皮,他明明也看見那個小女孩了啊。可他現在竟然還是一點反省的意思也沒有。——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不久,那女孩依依呀呀的歌聲又開始在我們耳邊回蕩,只是漸行漸遠。
“這首樂曲很動聽。”玄空作著點評,還拿起糖葫蘆把玩著。
“是首里鎮的童謠,好像是幾百年前一個叫做絮娘的歌妓唱的吧。”我沉吟了片刻,想想不太對勁,“其實也可能更早,大概是一千年前吧。”
“這么早?”玄空的眼睛馬上睜得老大,顯然又引發了他新的興致,看架勢還想把糖葫蘆給扔了呢!
我無奈地瞪著他,沒好氣地告訴他我小時候聽過的傳說:“那個歌妓絮娘是個南方人,好像是為了追心上人跑到里鎮來了,還整天喜歡唱這首童謠。不過,她的聲音很動聽,加上這首樂曲本身不錯,所以就流傳了下來。絮娘后來怎么樣了,沒有人知道。不過嘛。”我認真地望向他,心想這件事情一定要對他說明白的,“這種軟綿綿的調子,一聽就是南方人的樂曲,我們北方人是唱不出來的。”
“容姑娘說對了一半。”
冷不防半道上有人插嘴——原來是那個習家的丑陋少年。
他向我微微一笑,大概是為了表達諒解,也可能是想找些我們喜歡的話題,以求緩解玄空心中的不滿。我沒理他,自顧自往前走去。
接著,他和玄空開始談起了這個故事。雖然并不喜歡這個少年,但是耳朵還是忍不住豎立起來聽著他接下去要講的內容。
他告訴玄空那個歌妓是叫做絮娘沒錯,而且也的確是南方人。她本來出身名門,也是官家小姐,出生的那天正好家中的庭院柳絮紛飛,所以單名取了個“絮”字。后來父親因為參與朝廷的朋黨之爭遇害,家道中落。她從此墮入煙花之地,但是只賣藝不賣身,當了歌妓,名字就變成了絮娘,原來的姓氏漸漸被人遺忘了。
那時……
——她就很喜歡唱這首童謠。
后來她認識了一個落魄書生,接濟了他,兩人情投意合,情難自已,終于互許終生。
聽到這里,我大概能猜到結局了,估計又是個類似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故事。
果然,這個書生去京城趕考,一去多年不回。絮娘不放心,就趕到了北方,在里鎮這邊定居,依然做著賣藝不賣身的歌妓,只盼能早日尋到他。
結局有沒有找到這個書生沒有人知道,反正有一天她就突然失蹤了,從此了無蹤跡,只留下了那首童謠的樂譜。平時她有事沒事都愛哼唱著這首童謠,所以周圍的人們都知道了,因為大家都很喜歡,就一傳十十傳百的流傳了下來。
樂曲本為南方人慣有的那種調子,后世經過北方人改良,已經融合了北方人的豪邁,幾乎成為南北方的合曲了。
“原來,是個負心人的故事啊。”玄空的嘴角輕微上揚,不知是在心里嘲笑這個癡心的女子,還是在真心想著別的什么。
“其實這首童謠在里鎮那么有名,倒也不是因為絮娘本身,主要還是因為這首童謠唱起來舒暢吧,而且能夠勾起人們對于童年的回憶,因此,大家才會那么喜歡。而絮娘身邊的人再將絮娘的故事公之于眾之后,人們就覺得更有意思了。”少年如實地陳述著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明明是別人的痛苦,你們卻大快朵頤般的欣賞,真是服了你們。
“怎么,聽了這個故事,心情不好了?”玄空不知何時追了上來。
“和破鏡重圓的結局相反,不是嗎?”他怎么不和少年繼續討論了呢?
“只是說失蹤了,你怎么知道她一定是被拋棄了呢,說不定是被那個書生藏起來了。”玄空推測著另一種大團圓的可能性。
“那就是金屋藏嬌了?好吧,不管是公主還是陳阿嬌,都是出生于貴族吧。絮娘不是貴族,難怪沒好命。”忍不住的,就讓我想到了姨娘死后,姨父才幾個月就續弦的事情,心中突然又有了滿滿的不平。
我恨恨地瞪了玄空一眼,說話的語氣非常之不客氣。但心里又有些厭惡自己,畢竟這是我的家事,又不關玄空的事。我為何要遷怒于他呢?難道因為他是個男人的關系?
“也別這么說嘛,人世間還是有好男人的啊,比如云少爺呢。”
云少爺!
——那不是妖怪嗎?
“對啊,男人或許都是壞人,反而男妖可能是好人。”
呃,這其中有關聯嗎?
——他這說的是什么和什么啊?
總覺得完全不對題。
注:明天有些原因不更新啦,跟大家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