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一個午后，周敬和永王邀請文秋水和我到永佳館，請柬上寫的是便宴。左右無事，拉上秋水，直奔永佳館。到那兒一看，利佳卿、利佳川、利小八和利佳萌都到了。沒有想到的是，齊王和英碧居然也在被邀之列。看到秋水到，大家的眼神都在她和和英碧的身影之間轉來轉去，他二人倒是自自然然，沒有一點羞澀之色。我暗嘆，知道秋水其人，如果逼急了的話，她是有可能做出讓人大跌眼鏡的事情的。

周敬還是蠻有創意的。他在室外的青草上架了幾張桌子。來了個室外自助餐。長盤上有冷盤、熱菜、水果、小點心。魏菜、齊菜、秦菜都有，還有齊式特色面點和秦式小吃，看著琳瑯滿目、眼花繚亂。

作為主人，周敬客套了一番，“我和永王來到魏國，結識了如此多的朋友，是我們此行的最大收獲。今天不談公事，只是放松。”

看來大家對自助餐還是很新奇，這種邊吃邊聊、自由自在的就餐方式尤其適用于年輕人。

小半個時辰過后，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周敬捅捅我，“小晴，也不能光是吃呀，來點助興的節目吧。”

我想想，叫人送來了古琴。外人雖然不知，文秋水的歌聲在女子學院的女生里，那可是出了名的。我曾私下里教過她不少流行歌曲。今天正好可以拿來一用。用來吊吊據說是“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的某人的胃口。

秋水接收到了我的鼓勵的眼神，她一反平日的羞澀內斂，沒有片刻的推脫，直接坐到了琴前。周敬請大家坐下。秋水此時把我當做了救星。她低聲問，“唱哪首？”

我想了想，太直白大膽地，這些聽慣了含蓄古曲的優雅人物估計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就來點古今皆宜的吧。我也低聲說，“《又見炊煙》，怎么樣？”

輕松的前奏響起，緊跟著就是秋水的清亮的聲音，大家都是一愣，都沒想到平時聽著秋水的柔柔的嗓音，她的歌聲卻又是另一種風格。我望向利小四，他微瞇雙目，目光正對面前的一棵大樹，似乎只是聽歌而已。可他的余光一直鎖在秋水的身上。我暗笑，看你今日會不會陷入秋水的情網。

“又見炊煙升起，暮色罩大地。想問陣陣炊煙，你要去哪里。

夕陽有詩情，黃昏有畫意。詩情畫意雖然美麗，我心中只有你。

又見炊煙升起，勾起我回憶。愿你變作彩霞，飛到我夢里。

夕陽有詩情，黃昏有畫意。詩情畫意雖然美麗，我心中只有你。”

《又見炊煙》的歌詞還是很有田園風格的，曲調也是輕松悠揚，大家聽得眼神迷離，但最后一句“我心中只有你”還是驚了大家，以為自己聽錯了。只有我和周敬，聽慣了流行歌曲，對此只是一笑。在這里聽到了故鄉的旋律，心中只有溫暖。

利佳卿聽得最后一句，閉上了眼。他想把這天籟之音永遠地印在心頭。齊王溫和的笑容倏地一冷，這文秋水，看著柔弱溫婉，沒想到膽大若此，當著眾人面就敢唱“我心中只有你”。他冷冷地掃了一眼利佳卿，你的心中居然只有他，沒有我，好，看你最后的心中會是誰，到底是我還是他。他決定幾日內就把聘禮正式送到文家，敲定此事，倒要看看這只不馴服的小獸還能再蹦跶幾天。

唱完兩段，大家都是意猶未盡，紛紛讓秋水再來一曲。齊王靈機一動，他到了秋水面前，“文小姐，你專心唱歌，英碧來給你伴奏。”

秋水從琴旁退下，退到一邊。齊王琴聲一起，利佳卿的眼神亮了起來，沒想到這齊王也是深藏不露，只聽了一遍就復奏了出來。同樣的曲調，他的琴聲更加地悠揚高亢，秋水的歌聲和他的琴聲真是珠聯璧合。

一曲唱罷，掌聲響起。

齊王話里有話，“文小姐的歌聲如黃鶯輕啼，聽后令人難忘。”

秋水輕輕一笑，“齊王的琴聲才是繞梁三日，令人難以忘懷。見識了齊王高妙的琴技，秋水以后都不敢彈琴了。”

齊王聽了心中一暖，這是兩個人的第一次正式對話。這文秋水不但才藝無雙，難得的是應對大方得體，這才是做我齊王正妃的不二人選。

利佳萌大聲說，“你們倆就不要互相吹捧了。再來一首。”

大家都眼巴巴地盯著文秋水。秋水莞爾一笑。旋律如溪水般流出。這次的旋律不再悠揚高亢，歌聲中帶著淡淡的哀愁。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綠草萋萋，白霧迷離，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無奈前有險灘，道路又遠又長。

我愿順流而下，找尋她的方向。卻見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我愿逆流而上，與她輕言細語。無奈前有險灘，道路曲折無已。

我愿順流而下，找尋她的足跡。卻見仿佛依稀，她在水中佇立。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在座的各位都隱隱聽說過文秋水對利佳卿的暗戀。沒想到她今天用這首歌表達了自己的求而不得的癡情。聽著那纏mian的曲調和隱有傷痛的歌詞，人人也都想到了自己。利佳萌怯怯地看向周敬，正好看到周敬看向我的關注的眼神。小八想到我們倆的若即若離，心中也是一軟。齊王心道以我貴為王爺，品貌超群，居然不能讓一個女子對自己傾心以待，夠失敗。利佳卿苦笑，佳人，誰是佳人，我嗎？秋水，你真是太高看佳卿了。他冷冷望向我和利小八，看到小八若無其事地把手搭在我的肩膀，心中一寒。大家的心中都在暗自思忖，什么時候才能得到心中的佳人，日日相守。

小八小聲問我，“這歌叫什么名字？”

聲音雖小，大家都聽到了。目光齊齊向我射來。我輕聲道：“《在水一方》。歌詞出自《詩經.蒹葭》。表達的是追求佳人求而不得的痛苦。”其實在座各位誰沒有讀過《詩經》，和古人談古文那就是班門弄斧。可我今天就是想敲打敲打利小四，看他能不能拿出一點真心。

利佳卿走了過來，“秋水，我也來跟奏一曲吧。”

齊王的眼中刮起了漫天風雪。這利佳卿，想來干什么，嗆行嗎？他不是對文秋水一直冷若冰霜嗎？

秋水默默退下。

利佳卿奏得依然是《在水一方》。他的琴聲帶著濃濃的悲意。邊彈邊高聲念誦，清越的聲音飄散四方，旁若無人。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聽了兩曲，小八在我耳邊低語，“今天的文秋水有點兒不對勁啊。”

這也是我的感覺。以我對秋水的了解，她已經做出了重大決定，今天的當眾獻藝只是一個表態。表示一個決心，一個對自己未來的決定的決心。

這個有主意的小丫頭，她到底想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