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數日,和英碧也沒有如愿看到文秋水的憔悴,反而見到那小妮子玩得是不亦樂乎。易了容的小臉泛著淡淡的光澤,連藥水都遮不住她快樂的容顏。
齊王犯了酸,高興,我讓你再高興。有你哭的時候。
一日,齊王沒有叫李四跟蹤,他換了件烏突突的臟袍子跟在文秋水后面。遠遠見她回到了永福客棧。他也跟了上去。客棧的一層是飯堂,大堂里,油煙氣,男人身上許久不洗澡的油膩的氣息,飯桌上帶著一層薄薄的油泥,告訴你這家客棧是多么的歷史悠久,百年老店來的。他緊皺眉頭。齊王可不是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只在京城錦繡鄉里盤桓的紈绔子弟,從十五歲他在軍中鍛煉兩年,走南闖北,不僅是多山的秦國,齊國魏國宋國都留有他的足跡。以行千里路的他都皺眉的骯臟齷齪之地,這文秋水大小姐居然能甘之如飴,她是什么材料制成的。他是真的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子。
第二天,他去了酒類交易市場,又看到了那小妮子可惡的背影。正和別人說著什么。他不動聲色地踱了過去。攤位上的胖攤主正呵斥著文秋水,“不要不要,我這里不需要通譯。再說,看你這么瘦的樣子,哪里經得起長途的顛簸。你去別家問問吧。”一副打發叫花子的架勢。
文秋水垂頭喪氣地向著自己這邊走來。
真賤啊。和英碧暗自感嘆。放著吏部尚書的千金小姐不做,堂堂齊王正妃不做,跑到這里來,讓一個個下等的商販們呼來喝去。不說她賤已經沒法解釋她的所作所為了。
失意的文秋水低頭匆匆往前走,一直往前走,不再往兩邊看,她直直地就扎到了和英碧的懷里。齊王笑得很開心。那是詭計得逞的開心得意。文秋水是一臉的惶恐。“對不起,這位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齊王笑得大有深意,“沒關系,就是故意的也沒關系。”文秋水畢竟是第一次出遠門,哪里聽過這樣的話里有話的調笑。她的臉紅了。齊王回頭叫李四,“李四,去給我問問哪里有合用的通譯。我有急用。”
還沒等李四回答,文秋水驚喜地說,“這位公子,我就可以做通譯。你要了我吧。”不經意間,那雙眸泛起的波光向齊王涌了過來。
齊王暗笑,小賤人。我三媒六聘風風光光地娶你你不要,今天倒送上門來了。好,我就要了你。倒要看你能不能承受我的溫柔體貼。
他故意嚴肅地打量文秋水。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文秋水故意挺起胸膛,顯得自己高一點。“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做過通譯嗎?”既然是做戲,就做足一點,不能讓她那么快就如愿。也顯得自己就像個挑剔的雇主。
猶豫了一下,文秋水小心地說,“我叫李小水,今年十九了。”吭哧了半天,她還是決定說真話,“我以前沒有做過通譯。”看齊王臉色一冷,作勢要離開,她又馬上說,“可我的齊語很好,我是魏國人,魏語自不必說,我還會一些秦語和宋語。我會努力的。我的齊語寫得尤其好。”說完,她不再看齊王,就那么靜靜地站在那里。
她就站在那里,瘦瘦小小的一個人。襯得衣服特別的肥大。比在大都的時候還要瘦弱。那樣的柔弱,又那樣的倔強。無論是她的柔弱和她的倔強,都讓他心動,都吸引著他想要靠近她。那一刻齊王的心顫了一下下。別再捉弄她了,再堅強,她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沒出過遠門的女孩子。真難為她了。
“好,我就雇了你。”齊王故意讓自己的聲音冷淡平靜。“因為我也姓李,五百年前也算一家了。這樣,跟著我,包吃住,每月二十兩銀子,如果做得好了,每季還有分紅。滿意嗎?”
“滿意滿意。”文秋水興奮得臉都紅了。“我什么時候可以上工?”
還是嫩啊。齊王嘴角微揚。“我住在東盛客棧。你到那里找秦國的李公子就可以了。”
說完他沖她點點頭,繼續裝模作樣地看攤位。走遠了,李四低聲對齊王道,“公子,您真要雇那個李小水?”他曾跟蹤過文秋水,知道齊王認識她。
“對,不能讓她在外面亂竄了。她是我的女人。這么跟只沒頭蒼蠅似地,遲早會讓人發現她的女子身份。還是擱在我的身邊比較放心。本公子還要借機好好了解她呢。記住,你和老唐都要假裝不認識她。”
“小的清楚。您不早點回客棧?”
“再多轉一會兒。讓她好好等著吧。”到了中午,齊王和李四才慢悠悠地回到東盛客棧。文秋水早就等在大堂里了。齊王沖她一點頭。“上來吧,我考考你。”
知道文秋水的齊語沒有問題,齊王故意考了文秋水幾個實用的問題。“Iwouldbuysomepackagesofdrygoods.Doyouknowthecurrentpriceofdrygoods?(我要買若干包的谷物。你知道谷物的現價嗎?)”
“Drygoods?干貨?干貨?”一聽這問題文秋水就傻了眼。她只知道喃喃自問。天知道這是哪類干貨。
齊王臉唰的拉了下來。“干貨?是干蘑菇還是干木耳啊?你在哪里學的?就是在學堂里看看書就以為自己可以出來闖蕩江湖了。居然不知道在商業齊語里drygoods特指谷物。只知望文生義。我原以為你是謙虛,看來,你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greenhand(生手)呢。”
文秋水低頭站著,汗都順著后脖梗留了下去。看她手足無措的樣子,齊王拿過一打紙,“我念你寫。”
齊王飛快地念了一份往來的齊語函件。文秋水也飛快地寫好。齊王看完,點點頭,“記得不錯,要點都有了,難得的是你的齊語寫的真漂亮。以后有你替我起草往來函件,我就輕松多了。這樣吧,你回你的客棧去拿行李吧。”
這突然的轉變令文秋水不知所措。她驚喜地盯著齊王,“李公子,你要我了?”
齊王淡淡一笑,“就算是吧。不過你的齊語都是書本上的,需要好好歷練。這樣,該吃飯了,我們一起吃個飯。然后你去拿東西。住在一起方便些。有個照應。李四,”齊王揚聲叫李四,“把我旁邊空著的那個客房定了吧。”李四應聲去辦了。
“我這就去拿東西。”文秋水有個小心眼,她怕這李公子后悔。
“先吃飯吧。”齊王一錘落音。
下到樓下的飯堂,齊王和文秋水占了角落的一張小桌。齊王點了幾個菜,兩人坐等上菜。
等待的過程中,齊王想捉弄一下文秋水,“小水,”親昵的輕喚驚了文秋水,她像受驚的小鹿瞪大了眼睛,齊王更得意了,“你一個大男人怎么耳朵上有耳洞呢?”就勢輕輕捏住了她的如玉的小耳垂,曖mei地揉搓著,像是頑皮的小男孩,做了惡作劇,心中大樂。
文秋水一把打掉他的魔爪,小臉唰的冷了下來。齊王裝傻,“怎么了,小水?”
想到是自己的大老板了,文秋水壓抑住心中的郁悶,“小水不喜與人動作親熱。”
齊王還不罷休,“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哎,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小水上面是三個哥哥,懷小水的時候,人人都以為是女兒,沒想到生下來還是個禿小子。父母自小把我當女孩兒養大,因此耳朵上有耳洞。”還好之前就想到過這個問題,聽起來還算合理。
等菜之際,聽到旁邊桌子兩人在大聲聊天,聲音大得四周的食客都聽得清清楚楚。“這現今魏國京城第一號新聞就是文大小姐逃婚一事了。那文家小姐真是任性,放著齊王正妃不做,居然逃婚了。氣得文大人宣布斷絕父女關系,從此后文家小姐做什么都和文家沒有任何關系了。”
聞聽此言文秋水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嘴角微微顫抖。她知道父親會憤怒,但她沒想到父親居然會和她斷絕關系。從此沒有了父母兄長的寵溺愛護,沒有了同學朋友的歡笑嘻戲,從此后她就是無根的飄萍,只能隨著命運的腳步四處漂流了。
齊王故作不經意地說,“齊王是我秦國一等王爺,多少小姐想嫁之而不得,這個文家小姐,莫不是腦子壞掉了?”
秋水正色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也?”
齊王挑眉質問,“此話怎講?”
秋水答道,“就像有的所謂的愛魚人,用名貴的玉缸裝著它,給它最可口的餌料,殊不知,對于那魚兒來說,最快樂的只不過是一灣清水,或是和伙伴們在大江大河里自由嬉戲。齊王的權勢即是小水在魏國,也多有聽聞。也許有的女孩子覺得這就是人生的最好歸宿了。小水倒覺得,夫妻的最高境界不是富貴和權勢,而是兩個人傾心相愛,直至白頭。”
齊王陰陰答道,“沒想到小水對于感情是這樣的執著,那大哥祝你能心想事成,早日找到自己的心愛之人。”
秋水苦笑,“那只是小水的一廂情愿罷了。這樣的感情,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齊王靜靜地觀察著她的強掩哀傷的表情。這個女孩子,外表柔美嬌弱,像是那種萬事都要依賴男人的弱女子,內心卻又是如此的有主見,居然敢棄家撇業,獨自一人到了異國他鄉。對于感情是如此執著認真。這樣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值得我愛、我尊重的女人。我要好好的掌握她,無論身心,讓她的分分寸寸都刻上我的印記。
就此李小水就成了腹黑大boss李英的通譯。兩人的命運從此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