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州城中處處透露出春的消息，皇太子派李沖之與伯彥查那領(lǐng)兵合計摩尼教大獲全勝，戰(zhàn)書傳回城中，伽楠正帶了梓顏在須彌山南麓觀賞南北朝以來絲綢之路上留下的石窟。

須彌山是紅色砂巖構(gòu)成的山地，山勢雄偉而壯觀，怪石嶙峋，山下是銀妝素裹的蒼松翠柏，山崖上一眼望去，紅彤彤一片，令生長在江南與上京的梓顏大呼奇觀。

伽楠接到戰(zhàn)報，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然后丟給身后的文泰。

“怎么了？可是還沒有攻下來，需要你親自去？”梓顏轉(zhuǎn)頭擔(dān)心地問。

伽楠道：“你怎么會這么想？李沖之他們，在你看來很不中用嗎?”

梓顏搖頭道：“我只是覺得，郎君出來是征戰(zhàn)，這幾日卻帶著我四處游玩，心里很不安！”

“傻瓜！”伽楠將手輕輕地?fù)嵘纤尊念i子，柔聲道：“你不喜歡這樣嗎？”

“自然喜歡?！辫黝佂咦筋^上格局綺麗的大佛，忽然覺得他們面目無比慈祥悲憫，她感受著他掌上傳來的暖意，老天對她真的是太垂憐了，回頭對他盈盈一笑。

伽楠無法抵御她這樣流光溢彩的笑容，手掌一收，已將她的頭攏了過來，俯下身就想親她。

梓顏將頭一低，埋在他胸前，嗔道：“你越來越不守禮啦！這兒有人?！?/p>

“有人又怎么了？”伽楠終是妥協(xié)，抬起她精致的小臉，輕輕啄了一口，道：“今夜我們就住在山中。”

“難道住在寺廟里？”梓顏有些不解。

伽楠問道：“你知道須彌的意思嗎？”

梓顏點點頭：“好像是妙高、安明、積善之類的意思?！?/p>

“佛教傳說中，須彌山是諸山之王，世界的中心。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所以，我?guī)銇矸鸾虃髡f的世界中心來，是必然要住一晚的?！?/p>

梓顏想了一想，今日是二月十一，既不是什么佛誕，也不是什么傳統(tǒng)節(jié)日或者說她能想起的什么特別的日子。

伽楠看她一臉迷茫之色，微微有些郁悶，嘆道：“你真不是個忠君愛國的姑娘呀！”

“這如何跟忠君愛國扯上聯(lián)系了呢？”

“此時不告訴你！”伽楠攬了梓顏的腰，指了最大的那座佛像道：“看，它是整塊大石雕刻而成的。”

梓顏跟他登山，因為高山積雪，山上除了他們之外，幾乎看不到一個行人。文泰等人又跟遠(yuǎn)了一段距離，遂也比在城中放松，笑道：“太遠(yuǎn)了，我要過去看。”

伽楠將她緊緊一攬，身形驟起，翩然就落到那大佛的面前。

近距離看，只見那佛像確實雄偉魁梧，坐在那像座巨塔，光耳朵就足有兩人高，佛雖大，但雕刻卻十分的精致，面目栩栩如生。整座佛像正如伽楠所說，由一大塊完整的罕見的巨石雕琢而成。站在大佛的腳下，眼前似有云霧繚繞，耳旁隱聽山泉叮咚，山石霧松形成了大西北黃土高原上獨特的山水畫卷。

這樣的大佛不由人心生景仰之情，梓顏輕輕跪了下來，見伽楠還站著，扯了扯他的衣袍。

伽楠一怔，因他師門隸屬道教，他從不拜佛，此時見梓顏目光流轉(zhuǎn)，心甘情愿地隨她跪倒在地。

梓顏虔誠地合掌，在心中默默許愿。

伽楠癡癡地看著她的側(cè)臉，心中想：“不知她許的愿可與我有關(guān)，聽說生辰的時候許愿都是特別靈驗的，不如我也來許一個吧！”于是也雙掌合十默默在心中想了一下，然后拜了一拜。

梓顏睜開眼，臉蛋是紅撲撲的，一雙澄凈的妙目亮晶晶地對著他，問道：“郎君許了什么愿？”

“你先說你許的是什么。”

梓顏不好意思道：“我很貪心，許了兩個愿望?！?/p>

伽楠靜待下文。

誰知梓顏俏皮地一笑，道：“可惜說出來就不靈了，所以我不能說。”

伽楠狡黠地笑道：“那可惜了，我也許了兩個愿望，竟然也不能告訴你知道?！?/p>

梓顏哼了一聲站起來，道：“走，我們游覽山中風(fēng)光去！”

伽楠亦步亦趨地跟上來，不一會兒已經(jīng)道：“你許的愿里可有沒有我？”

“不是不問了么？”梓顏轉(zhuǎn)了個圈兒，一笑。

伽楠正想說什么，濃黑的眉忽然一挑，向佛像后面道：“誰在那鬼鬼祟祟的，出來！”

梓顏奇怪這樣的地方竟還有人，伽楠伸臂將她攬在身邊。

一個垂著長長黃眉，身著灰袍的老僧宣著佛號從后面走了出來，道：“兩位施主龍姿鳳目，叫老衲大開眼界了！”

梓顏看這老僧人生得面目慈祥，像個得道高僧，忙還禮道：“大師好?！?/p>

“老衲今日卦到有貴人到此，特在此相迎，兩位施主若是不嫌棄，便隨老衲到禪房外喝一杯茶如何？”

伽楠和梓顏對視了一眼，笑道：“請教師父尊諱，如此我等便叨擾了。”

黃眉老僧施了一個佛禮道：“老衲法號玄信，是山中景云寺的退院老僧?！?/p>

梓顏輕輕問伽楠道：“何為退院老僧？”

伽楠低聲答道：“前任住持退位，便稱退院老和尚，一般都是閑居靜養(yǎng)，不問世事，這景云寺是這山中最大的寺廟，唐宋以來久負(fù)盛名，想來這和尚的修持與德操已達(dá)圓滿。”

轉(zhuǎn)首對信玄唱諾道：“那就煩請老法師前面引路。”

玄信微微點頭，也不見他怎樣抬腿舉步，便好似神仙駕云飄然上山。

梓顏瞪大了眼睛，伽楠驕傲地一笑道：“看傻了么？你家郎君也會！”說罷抱了梓顏，如法炮制，隨在那老僧后面施施然而走。

梓顏向山下看去，只見文泰帶著幾名親兵，也忙都展開輕功奮然追了過來。

須彌山石窟開鑿在洪溝間隔的七座山崖上，此番伽楠使出絕世輕功“浮云渡鶴”，梓顏只覺得全身輕飄飄如一團(tuán)棉絮，冉冉而上，一眼望去，遠(yuǎn)近數(shù)峰并舉，山形變幻、曲徑通幽、奇景叢生……令人覺得已經(jīng)成仙，正在飛升直入云端。

盞茶時分，那玄信老和尚已當(dāng)先進(jìn)了一座石窟，幾下一轉(zhuǎn)，黑暗后又豁然開朗，竟已出了一個洞穴，到了一處開闊的平臺，中間兩個石幾，石幾四周擺放著若干蒲團(tuán)，此處香煙裊裊，好似有人長年居住。他回頭見伽楠攬著梓顏緊緊跟著，微微一笑道：“小施主好俊的功夫?！?/p>

伽楠道：“法師過獎。”

梓顏心里奇怪，不禁問道：“不是說去景云寺么？怎么來了這石窟當(dāng)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