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顏和靜宜攜著手，在梓蓮、五福和一眾侍衛的陪同下出了雙清園，一路向行宮大門走去。

嘈雜聲果然已經不聞了，但是從行宮迎上來的官員來看，門外的和尚們并未走遠。

守官是戴思聰，梓顏重遇他時曾經想著報恩，不過顧慮到現在朝堂上政局未穩，此時薦了他為官倒不知結局是好是壞，便打算先看一看將來再說。

戴思聰也不是個太會攀龍附鳳的人，梓顏對他和善些，他也不顯露與皇后是舊識的模樣。此時見一大群人簇擁著皇后走來，戴思聰按禮迎上前道：“適才有玉泉山上幾個寺廟的和尚在一游方僧人的帶領下大膽在行宮前求見皇后娘娘，臣等已經攔下，不想還是驚擾到了娘娘，臣萬死！”

梓顏輕揚了一下手中的帕子，道：“不妨事，在山上倒是悶得慌，瞧瞧去。”

低級官吏們見皇后這么說，自然不敢多言阻攔，便隨在了后頭出得行宮。

但只見約莫有一二百名僧眾遠遠跪坐在行宮右側一片松林之前的空地上，這幾日山上已經積了不少雪，光頭和尚們也不怕冷，一個個貌似在低聲念經。

為首的和尚深棕色皮膚，雖然干瘦卻顯得精神矍鑠，一身黃褐色的僧袍吧、明顯有別于眾人，他的身后還跪著好幾名老和尚，倒是中原見慣了的佛門大師裝束。

眾僧見梓顏等緩緩行近了，那領頭的老僧倒是極有見識，立刻伏地唱諾道：“吾等拜見皇后！萬皇后能為佛門弟子做主。”

梓顏站定了，因她穿著樸素，正奇怪這和尚怎么能一眼就認出她是皇后，一瞧之下便覺得那和尚甚是眼熟，再看他那身帶些西域僧人裝扮特色的僧衣，恍然想起了須彌山的石窟寺。她認出了這和尚正是寺主凈圓，不禁更加驚異：“這位大師似乎是固原城外高僧，怎么竟到京師的玉泉山來了？”

凈圓一稽首道：“老衲正是有緣得見過皇后娘娘的景云寺主持，受家師圓寂時的囑咐，帶了幾名弟子游方到京城，果然在佛門弟子遭難時重遇皇后娘娘。但請娘娘念在玉泉山上多是皇家寺廟，尤其龍門寺更是延續了千年的香火，庇佑此方僧人，毋使他們遭了毒手。”

“求皇后娘娘庇佑！求皇后娘娘庇佑！”雪地上二百來名僧眾隨著這和尚異口同聲地一再拜伏請求，聲震松林，連樹枝上的雪都簌簌掉了下來。

梓顏雖然曾給娘家下過旨取消了梓蓮的婚事，但在別處是不想使用什么皇后權威的，而且滅佛興道名義上是圣聰帝下的圣旨，她也沒有公然違抗的道理，不過她看這些僧人都是衣裳單薄，慈眉善目，有些年紀還小，恐怕許多人是從小在廟里養大的孤兒，被趕走的話一時必沒有容身之地。

想了一想，她便對戴思聰道：“戴大人，你先安排這些僧人們住在行宮中，然后速速派人去請東海王世子來一趟，我要麻煩他帶書回宮面呈皇上，請求皇上收回成命。”

她心知是樂殊借樂無極的名義下的旨，所以想請他過來好好游說一番。

五福忙提醒道：“娘娘，和尚們都是男子，現在行宮中的主子只有您和郡主兩位女眷，萬一傳起什么閑話來，卻是不好，不如娘娘下旨讓他們先回寺中，待請得皇上的圣旨再定奪去留，如何？”

靜宜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便也附和。

梓顏答應了，命錦雕帶領幾名侍衛引這些和尚回寺廟中傳旨。

其木格擠上前拱手道：“奴婢愿回宮去請東海王世子。”

梓顏應允一聲，她燦然一笑，便急匆匆往山下跑去了。

女人的感覺總是很靈敏的，梓蓮早覺得這個其木格大概對樂殊很是死心塌地，盯著她飛速跑下山的背影心中很是不爽，道：“姐姐你看她，還說是來侍奉你的呢，一聽要給東海王子傳話，跑得比什么都快！我看真要有危險啊，還是這個突厥人靠得住！”

靜宜本就覺得有個異族少女跟隨在梓顏身邊甚是怪異，不過她向來比較內斂，也不問話，只拉了梓顏的手，回去等候樂殊來的消息。

梓蓮聽說樂殊要來，將梓顏和靜宜送至晴雨軒，忙告辭了出來，回轉房中沐浴打扮去了。這里靜宜正有話想對梓顏說，打發了所有的人都到外面候著，姐妹兩個相對而坐。

梓顏雖然聽樂殊說靜宜不知道他們父子之事，但覺得憑著她的聰明穎悟，不可能毫無察覺，試她又怕傷了姐妹之情，坐了一會，方才躊躇著問：“姐姐是不是覺得我不該管這閑事？”

靜宜一對罥煙眉深深鎖在一起，她同樣不清楚梓顏到底又知曉幾分，此時面對著最好的姐妹，倒是說不出話來。

梓顏見了她這模樣心里明白了八九分，喝了口茶道：“姐姐現在正為難是該與我推心置腹，還是虛與委蛇吧？”

靜宜猛地抬頭盯著梓顏，見她黑白分明的烏目中并沒有什么責難之色，才放下心來，輕聲道：“妹妹別怪我，雖然父王與哥哥做什么都瞞著我，但是我也不是傻子，之所以不愿嫁人也是怕連累別人……卻不知妹妹怎么看？”

“自古亂臣賊子，都是沒有什么好下場的。東海王府富貴榮華已極，我實在不明白他們為什么要那么做。”梓顏的目光不經意間已經落到窗外的天空中，在男人的爭權奪利讓她難以理解之際，忽然想到伽楠并不曾給她這樣的感覺，他雖然對朝政、軍務辦理得井井有條，卻并不見其多少用心，真正讓他用心的，怕只有對她吧……想到他負氣說與樂無極不到黃泉不相見，負氣領兵遠征西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見到，梓顏破碎的心又糾結成一團，令她覺得透不過氣來。

“許是上一代的恩怨。”靜宜說了一句，也不做聲了，兩人就這么靜靜地坐著。

梓顏自從知道樂殊就是銀面人之后，就打算不理會東海王與樂無極之間的斗爭，可是念及皇位本該是伽楠的，又不知該不該插手其中……就算伽楠恨她怨她，她也不能放任他的江山落入他人之手吧！可是樂殊救了她三次的性命，而且已經對他作出了承諾，出爾反爾不是她做得出來的，所以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么？

姐妹兩個本來以為樂殊接到邀請之后肯定會來玉泉山行宮的，誰知等到晚上，樂殊只讓內廷的太監帶了皇帝的圣旨來賞賜了一大堆的東西，其木格黑著臉回話道：“世子說近日全國事務繁雜，抽不出空來，皇后和郡主若是有事，可以回宮敘談。”

靜宜看了梓顏一眼，兩人都感到宮中大概發生了什么事，樂殊不便離開了。

是夜，姐妹兩個躺在一張床上，各自想著心事，都是默默無言。

譙樓響了三更，靜宜聽見梓顏翻身的聲音，終于忍不住問道：“你已是皇后之尊，若是有那么一天，你站在哪邊呢？”

梓顏正想著伽楠是否到了西域，聽說那邊的自然條件比之北方更加刻苦難挨，心中正在抽痛，忽聞靜宜問出這樣一句話來，無聲苦笑：“誰家興亡本不是我關心的事，樂無極不是個壞皇帝，你哥哥就算能坐上皇帝的寶座，我相信對百姓來說大概也是個好人，只要他不介意……”

靜宜自然知道她說的他是誰，嘆道：“他在你心目中就比我哥哥好這么多么？”

梓顏想到李沖之，“如果你哥哥記得我說的話，姐姐大概也能知道愛上一個人是什么滋味。”

“我們明日回宮吧。”靜宜對她暗示的話似乎一點也不感興趣。

梓顏嗯了一聲，知道靜宜到底是菩薩心腸，不忍因為父親和哥哥的奪位之爭犧牲太多人，她想去看著，而她也正想回去好方便早些收到伽楠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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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去烏鎮玩沒有時間來更新，這個禮拜有推薦，怎么說也是首頁的。所以為了感謝大家，改為一天雙更。中午一次，晚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