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忠厚老實模樣的副將盤亞林云宿見皇太子聽到闡理王的獻女提議時面無表情，已然會意。三年來，這位相貌驚塵絕世，武功深不可測，身份當然也是高貴無匹的殿下曾經歷過多次各路酋長獻女或者是豪門貴女與小家碧玉的**，奈何他就好像對女人毫無感覺。據云宿所知，殿下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女人假以顏色，包括死死追隨著他的明誠郡主。

軍中老一批的將領大部分已經離開，剩下一個許會對皇太子的私事絕口不提，云宿雖然從一些士兵們的口中聽說太子曾經為了一個女人瘋狂掃蕩漠北大草原，滅了白都汗國，但是照他看來，那真的只是個傳說罷了，也許太子殿下對女人根本就沒有興趣。

得到了伽楠的暗示，云宿連忙向闡理王笑道：“法王有所不知，我們太子殿下信奉的是中原道家學說，他身處的北帝太玄一脈講求修心養心，無欲無求，與貴教之義大不相同，法王的千金若是侍奉在太子左右，難免終身無靠?！?/p>

闡理王妃年紀大約在三十五六，風姿還甚綽約，舉手投足間媚態橫現，她聽見這番說話，用一雙桃花眼上上下下打量伽楠，一臉將信將疑的表情，末了勸道：“哎呀！我的女兒能夠侍奉皇太子是她的福氣，雖然這位將軍說殿下不近女色，不過皇上不是也給殿下冊封了太子妃嗎？顯然是不避諱嫁娶的。我家法王也說讓達瓦來做殿下的侍婢，只要殿下收了她，以后她的生死都是殿下一念之間的事，我們做父母的，怎么還會顧慮她的終身呢？”

伽楠鼻翼翕動，無聲地在鼻腔內哼了一聲，他豈能不知道這家子的意圖。獻女是真，問題是密教男女關系混亂，這個王妃生下女兒不錯，不過女兒到底是不是闡理王的，就算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才能不顧念她的幸福和生死。他送一個名義上的女兒出來，想得到的想必是大大超過他付出的東西，才符合這位最講求享樂的宗派首領的風格。

“法王遠道而來，除了看望小王，不知還有什么見解？”他一句話就岔開了闡理王妃子的意圖。

闡理王哈哈笑道：“殿下果然痛快，我此次前來除了給朝廷獻上一些禮物，尚有一個想法，望能拜托殿下促成?！彼麚]揮手，隨行人員捧上了四樣蓋著黃布的東西。

揭開布巾一看，原來是一尊黃金鑄就的人面獸身歡喜佛，人面形象兇狠丑陋，但從胸部上明顯分得出是男女交纏的一對雕像；一尊一只余高漢玉琢成的白度母像，身色潔白，面目端莊慈和，上有三眼，加上雙手雙足各一眼，又被稱作七眼佛母；一尊翠玉雕出的長壽佛像，長壽佛著菩薩裝，從表象上看是為女性，頭戴天冠，梳著高髻，袒露上身，而這佛像上半身用的是粉紅色芙蓉玉和黃玉拼接，身上瓔珞、項圈等法器顏色也是各異的玉石所墜；最后一個也是佛像，乃主長壽及凈障的女本尊尊勝佛母。通體黃金為主材料，三面八臂，正中的臉為白玉鑲，右面的臉為黃金，左面的臉為藍色寶石，面相薄怒，犬牙微呲，每一個臉上都有三只眼睛，眼睛用黑寶石點綴，右邊第一只手持著四色羯磨杵，第二手托蓮花座，上面還坐著個白銀的阿彌陀佛，第三手持箭，第四手施愿印置右腿前，左邊第一手忿怒拳印持絹索，二手上揚作施無畏印，三手執弓，四手定印托甘露寶瓶。佛母威嚴慈祥，項上戴珍寶瓔珞，身著秀麗天衣，雙足跏趺于蓮花寶座中央。

這四尊佛像，看上去一尊比一尊造價更高，尤其這最后的尊勝佛母，通體武器與掛飾上都是大大小小珍貴的寶石，伽楠本對寶器沒有興趣，可看到這四尊佛后，眼前猛然浮現出梓顏在羅伊國街市上看到閃閃發光的寶石時那副驚奇意外和喜愛的神色。雖然女人都是喜歡亮閃閃的東西，但是梓顏并不相同，她好像更熱衷于收集這些寶石送給身邊親近的人……

“殿下，可是對這禮物不滿意？”闡理王見伽楠面上沒有露出半點喜色，有些忐忑。

伽楠回過神來，頷首道：“多謝闡理王了，小王會將這四尊佛派人護送回京獻給……皇后陛下。朝廷必會感念法王的赤誠之心，予以回賜的。”

闡理王一聽忙道：“這四尊佛，歡喜佛是我教特有的至寶，那三尊佛合稱‘長壽三尊’，殿下應該放置于您的房中，可保佑您不受邪魔所侵，長壽安康，不負我烏斯藏百姓對您的愛戴。至于回賜，我有個不情之請，望殿下成全?！?/p>

盛情難卻，伽楠不便當面回絕，道：“小王領教法王的好意，至于提議，且說說看?！?/p>

“密宗在史上也曾信徒眾多，滅法期后，達摩滅佛，如今久不能發揚光大，是我們幾輩大宗師的憾事。佛家講求得證大道，而我密宗更擅長金剛咒術，自可以降魔除障。我想在邏些城舉辦一場盛大的佛事，邀請各派宗師前來講經論法，我教金剛大佛所傳之密法，遠勝釋迦牟尼化佛的顯教法，可以“一身成佛”。相信在太子殿下的公正主持下，我們定能宣揚教義，廣招信徒。若是其他教派的人不服，大可以開壇論法，以佛法印證。”

他這番話說得頭頭是道，信心十足，讓旁邊的將領士兵們都覺得這是個有大抱負大本事的人。

可如今的伽楠卻比不得當年的心性，三年前慘痛的心路歷程讓他凡事總會三思而后行，他沒有正面回答闡理王的話，只道：“法王的話甚是有理，不過朝廷想來不主張直接插手烏斯藏的宗教事務，你這提議雖好，卻怕引起各派紛爭，還需讓人呈到京師待諸臣們商議后再行定奪?！?/p>

闡理王還想再說（這時代宗教首領的詞鋒都是很厲害的，鼓動性極強），小喜子匆匆跑進來附在伽楠耳邊道：“稟殿下，有靖北都督府大都督信使前來?！?/p>

伽楠劍眉微微一揚，便借故站了起來，“小王有些私事要去處理一下，法王且不急議論此事，貴派講究人生當及時行樂，諸位一路奔波，定必疲累，不如先讓營中將領引你們去吃飽喝足，待晚間咱們邊喝酒邊議?！?/p>

靖北都督府是樂殊掌政后合并了負責北疆邊防的前軍都督府和負責京師及四周省份兵馬的中軍都督府合并而成，大都督不是別個，正是當年的武狀元李沖之，如今的東海王府靜宜郡主的夫君。

都督府設在洛陽城，距離此地也是萬里之遙，李沖之派了信使過來必然有重要的事情發生。

伽楠覺得闡理王這趟來得有些蹊蹺，贈送的禮物對于向來只求朝廷多賞賜的這些法王們來說已經是貴重至極，而他提出的要求也從未有過，一時未能想明白到底有什么彎彎繞繞，就告辭了他們出來。

出了殿門，正撞上陪著明誠主仆一起回來的許會，于是命明誠帶著小喜子前去招待闡理王的女眷，自己則同了許會回到他的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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