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雪不看,自然也知道這里是喝花酒的地方,低頭笑了笑,正欲往前走,后面一陣馬嘶聲,然后就有人勒韁繩的聲音,下雨路滑,集市上撐傘的撐傘,挑擔(dān)子的挑擔(dān)子,那馬有些受驚,雖被主人勒住了脖子,還是往前多跑了兩步。
回雪便站在這馬前面,一側(cè)賣櫻桃的小販嚇的扔了秤砣就跑,回雪自知躲閃不及,只能閉上眼睛。
那馬在回雪面前抬起前蹄,怒目嘶鳴,濺起的水花淋濕了回雪的頭發(fā),發(fā)間的銀底墨綠簪子,應(yīng)聲落地。
煙紫早已嚇的癱倒在地,集市上積的水,打濕了她的衣裙,她本以為,回雪這次兇多吉少,沒想到,回雪如此的冷靜,連叫也沒有叫一聲,那馬竟然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此時乖乖的立在回雪的面前,低著頭,鬃毛經(jīng)雨水一淋,如潑了油的綢緞。
馬上的少年身穿鎧甲,腰里是一把入鞘的刀,見勒不住韁繩,慌忙跳下馬,想擋在回雪前面,沒想到,自己沒來的及,回雪竟然也沒受傷。
回雪站在那,如此恬淡,就像半夜湖面上風(fēng)吹過的荷葉,讓人看著不禁心中起了波瀾,那少年抱拳給回雪行禮:“驚著了小姐,是我的罪過,在下納蘭,請問……小姐芳名,他日,好去小姐府上賠罪。”
“區(qū)區(qū)小事,何足掛齒,不必放在心上。”回雪輕輕的說了一句。煙紫才想起來要給回雪撐傘,慌忙站起,瞪了一眼那少年,拉著回雪去了。
少年先是牽好了馬,見那小販的櫻桃灑了,便遞過去二兩銀子,算是叨擾之罪,正欲走,感覺腳下有個硬硬的東西,俯身撿起,原來是銀底墨綠簪子,回頭時人影噪雜,早已不見回雪,只得解開盔甲,用棉布小衣輕擦那簪子上的泥水,然后小心收起,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因為剛才的一幕,整個上午,煙紫都嚇的心神不寧,回雪倒是頗有興致,一連逛了好幾個地方,買了幾件刺繡,然后又用剩下的銀子買了一個嶄新的純銀繞金絲煙鍋子,這煙鍋子雖做工精致,但足足花了三十五兩,貴的煙紫直咂舌,在烏雅府上,每位下人,每月的工錢才半兩銀子,這三十五兩,夠下人們做幾年工的了。
回雪對銀子這東西,沒什么概念。只是見阿瑪心里不舒服時,就愛端著煙鍋子,靠在窗前,對著花園子,吐著悠悠的煙氣,雖說常抽不好,但如果心里郁結(jié)的煩悶事能跟煙絲一樣飄走了,多吸幾口,又有何妨。
回府時,烏雅.德林已經(jīng)早朝回來了,正擔(dān)心回雪,見她臉上含笑的歸來,才松了口氣。
回雪把煙鍋子遞給眼前的這個阿瑪,他約有四十多歲,臉上俊朗,只是常有些失神,烏雅.德林緊緊握著那煙鍋子,心里一陣發(fā)酸,然后強(qiáng)打著笑臉道:“下回出去,怎么也叫個家丁跟著,凡事也好有個照應(yīng),這次出府,沒出什么事吧?”
“老爺…….”煙紫剛張口,就被回雪攔住了:“阿瑪……我們只是出去走走,離府不遠(yuǎn),能出什么事呢,如今不是國泰民安的嗎?”回雪可不想讓阿瑪知道驚馬的事,不然自己的這個阿瑪肯定要擔(dān)心,那下一次出去,就不好辦了。
睡覺前,煙紫要幫著回雪卸妝,她先是給回雪的頭發(fā)上擦一層茉莉花香的發(fā)油,然后拿出檀木梳子來準(zhǔn)備著:“小姐,白天時,那公子問小姐府上,小姐,為何不說?”
“為何要說?”回雪反問。其實即使叫納蘭的少年,不說自己的名字,回雪也能認(rèn)得他。在夢里,他曾出現(xiàn)過,夢里的他滿臉是血,一點也不像如今的少年。
煙紫一時語塞,她只是覺得,那公子瞧著還不錯,雖無風(fēng)流倜儻之相,但濃眉大眼,目光如炬,說話先含三分笑,又很有禮節(jié),不像是個很壞的人。
“還好小姐今天沒出事,不然,非得跟那個人沒完。”煙紫說著說著,自己都莫名其妙的有些好笑,或許,是她太上心了。
“他也不是故意的,得饒人處且饒人。”回雪淡淡的。
“啊——小姐,你的墨綠簪子呢。”煙紫一聲驚呼。
回雪伸手往頭上一探,那簪子果然沒有了,思來想去,八成是在驚馬的地方掉了,只是自己沒有注意罷了:“不過是一個銀底的簪子,人來人往的,怕已經(jīng)被人撿了去了,抽屜里那么些簪子,換一個就是了。”
“那怎么行呢,這銀底墨綠簪子可是夫人生前留給兩位小姐的,一人一個,每年夫人的忌日,兩位小姐都會佩戴。算是紀(jì)念,若說丟了,怕老爺會不高興的。”
回雪愕然,原來這簪子還有這層意思,那只有等天亮了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著了。
趁著烏雅.德林上朝的功夫,回雪帶著煙紫又去安城的集市上找了幾趟,可一無所獲,最后一次,竟然還遇上一個流氓,見回雪年方十六,明眸皓齒,落落大方,恨不得搶回府里去摧殘一回,聽旁人說,回雪是堂堂烏雅府上的小姐,便也不敢太放肆,只是湊上去獻(xiàn)媚,說是他府里好看的貴重的簪子多了去了,回雪想要什么樣的,都可以拿著金,銀元寶去首飾店打制。
煙紫見他不像個好人,眼睛里色迷迷的,直往回雪胸脯瞅,便護(hù)在回雪前面,卻被那人一把推翻,手都給磕出了血。
回雪自知逃不過,那人畢竟還帶著兩三個家丁,說是家丁,又不太像,于是心生一計,指著遠(yuǎn)處的一處茶樓對那人說:“你若第一個跑到茶樓那,比你家的家丁跑的還快,我就信你。”
“信我如何?”那人一臉諂笑。
“我們二……公子……不會虧待你的。”一個家丁附和著。
“信你,自然就跟你走,聽你的。”回雪這話,嚇的煙紫瞪大了眼睛,跟這樣的浪蕩公子走,能有好嗎?小姐這是糊涂了么?以前,小姐見了自己府上的家丁都會紅臉,怎么如今,對著一陌生的男子,倒還能談笑風(fēng)聲,淡定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