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安城,人潮涌動,車水馬龍,回雪偷偷掀開轎馬的簾子,見集市上有賣菜蔬的,有賣果子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很是熱鬧。
就這么掀了一下簾子,被街上的一個人看的清清楚楚,這人便是那天的什么二公子,自見了回雪,心里惦記,總在這條街來回轉悠,這回好不容易瞅著,簡直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帶著家丁就奔了過去。
回雪后悔不跌,自己一個不小心,又招上了這流氓,煙紫早認出了那人,嚇的捂著嘴“啊——”的叫出了聲。
烏雅.德林聽到動靜,從轎馬里探出個頭道:“出了什么事了?”
那個叫二公子的,一見轎子里是烏雅.德林,臉都嚇綠了,帶著下人就鉆進了人群,消失的無影無蹤。
“老爺……老爺……”府里一個家丁一路小跑的趕了過來,扶著轎馬,喘的說不出話來。
“怎么了這是?”烏雅.德林問,這家丁一向有分寸,這是出了什么事,這般焦急?
“府里有人來了,老爺……快回去吧。”年長的家丁急急的道,他上了歲數,說話不太利索,烏雅.德林從他嘴里也問不出個什么,只能讓馬夫快些。
府門口立著幾個當差的人,穿著藍底的袍子,腰里是深藍色寬腰封。頭戴紅頂子尖帽,烏雅.德林探頭一看,趕緊讓馬夫停下,自己先下來,拱手迎了上去:“王公公。”
公公,也就是太監,是凈了身入宮侍候皇上,皇上家眷的人。烏雅.德林轉身沖回雪喊道:“二姑娘,快下來,過來見過公公。”
面前的就是宮里的王公公,名王福全,是從小侍候皇上的,算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他倒是面容和藹,腰里別著一柄拂塵,見回雪給自己行禮,忙打了個千,算是回禮,烏雅.德林也趕緊抱拳算是致意。
這個王公公,回雪知道,跟先前的納蘭公子有交情,自己入宮以后,對自己也不錯,是個好心的奴才。
宮里行走的人,都是皇上的奴才,烏雅.德林這樣的臣子,只能算是遠臣,而王福全卻能時時侍候在皇上身邊,算是皇上的近臣,雖按品級,或聲譽,那些當朝為官的,都要好過太監,但實際上,每位大人,無論一品大員,還是九品縣令,見了王福全,都不會擺什么官架子,而是對他謙讓有禮,還好王福全是個知禮有分寸的,不然遇上明朝劉瑾劉公公那樣心狠手辣的太監頭子,哪還有大臣們活命的份兒。
這便是宮里的規矩,說是規矩,也是隱形的為官之道。
“素妃娘娘被太醫查出,有了喜,只是身上不大好,皇上見素妃娘娘思家心切,所以讓老奴來通傳一聲,三日之內,讓府上二小姐入宮一趟,陪著素妃娘娘說說話,以解她的相思,才能好好安胎啊。”王福全不及喝茶,便把皇上的旨意傳達了。
宮里妃嬪有喜,對于娘家人來說,那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所謂母以子貴,素妃進宮這些年,并無子女,如今突然傳來這樣的消息,烏雅.德林心里頓時喜悅起來,先不說府里以后如何,至少這大女兒在宮里,會有所依靠,不至于孤苦伶仃。
可在回雪記憶里,就是因為懷了阿哥,自己的姐姐素妃才丟了性命的。如果這樣說來,懷了阿哥,不見得是什么好事,至少自己是高興不起來的。
前一世,自己第一次進宮,也是因為姐姐懷孕,要讓自己進宮陪著她說話,解悶。果然,一切都從要重新開始了。
“公公,皇上的心意,是最好的了。不過,我這二女兒,從小跟著微臣在府里,沒見過什么世面,進宮,好嗎?別惹出什么亂子。”烏雅.德林有些忐忑。
“皇上讓二小姐去的,也是素妃娘娘的意思,一般妃嬪,還無此榮耀呢。大人就放心好了,再說進宮是去素妃娘娘宮里,陪著娘娘說話解悶的,不妨事,二小姐安心準備著就是了,三天以后,宮里會來小轎接應。”王福全安慰道。
烏雅.德林心里感激,讓帳房先生支了一百兩銀來,欲給王福全,王福全卻推讓掉了:“奴才不過是傳個話,倒不勞大人這樣,大人拿銀子,是見外了。奴才一心侍候皇上,娘娘,若是二小姐進宮,能讓娘娘的心病好了,那便是奴才的福分了。”
這個王福全說話果然玲瓏,難怪皇上是器重他的。
為了三天后的進宮,烏雅.德林特意請了宮外的一名老嬤嬤,進府來教回雪規矩,這老嬤嬤本是宮里的老宮女,對皇宮里的條條款款都爛熟于心,入府后,一條一條的教給回雪,很是仔細。
包括宮里有養心殿,承乾宮,承歡殿,延禧宮等宮殿,有御花園,暢音閣,梅園等亭臺,有幾條宮道,分別通向哪里。
包括皇上如今有三位阿哥,大阿哥叫什么,二阿哥叫什么,三阿哥叫什么,又分別是哪個妃嬪生的。
包括進宮要走哪里,出宮要走哪里,見了皇上,娘娘應該如何稱呼。吃飯時要注意什么禮節,走路時要注意什么禮節。
老嬤嬤像講故事一樣,娓娓道來。
回雪就算不學,心里也一清二楚,這些地方,是她都走過的地方。
“小姐,宮里可是個嚴肅的地方,一個不注意,那可是要殺頭的。”老嬤嬤搖頭道,她的半生時光都在宮里度過,對那里有最深的留戀,也有最深的恐懼。
回雪就在嬤嬤的指引下,學著如何走路,要穿蓮花高底鞋,走路不能左顧右盼,不能嘴里喋喋不休,不能擺幅過大,不能踏出聲音……
第三天晚上,回雪將就學完,老嬤嬤累的眼睛通紅,也只能合手念佛:“明日進宮,求佛主保佑,小姐萬事順遂,別出什么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