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十時許,江城市博物館寒白石展廳前已人流如織,漸入佳境。因為期兩周的寒白石畫展三天后即將落幕,競價會也已緊鑼密鼓地部署,聞風前來的人流出現一波小高峰。世人篤信“盛世收藏、亂世黃金”的道理,加上對通貨膨脹的預期,對藝術品投資市場的熱情可謂空前。寒白石的作品在這次展出上得到了各路資金的追捧,讓包括舉辦方在內的眾多單位信心爆棚,相信競價會上大家的熱情將更加豪情萬丈、氣勢如虹。
未幾,一名年輕男子疾步走來,他的目光逡巡,似有所尋。然后,他看到展廳正中位置站著一名黑衣男子。
男子雙手插進褲袋,靜靜地看著他,仿佛等他很久的樣子,男子說:“你來晚了,寧先生。”
來人正是此次寒白石作品展的策劃人——寒白石的徒弟寧磊。寧磊絲毫不掩飾眼中的詫異:“你是誰?找我?”他并不奇怪男子能叫出他的名字,媒體不定期的曝光已讓他在江城小有名氣,他只是詫異眼前這個男子目光似乎過于犀利。
“等你的人已經走了。”男子淡淡說道。
“誰等我?”寧磊慢慢地說。當他接到葉染的致謝電話時,直覺她會在畫展現場,不假思索地改道來博物館,只為一見,而等在展廳門口的不是他一心惦念的葉染,只有這個話語奇怪的男子。
“你不是來找她的嗎?”男子的語氣顯得非常篤定。
“你怎么知道我是來找人的?”寧磊小心地問,有心試探。
“難道不是嗎?”
寧磊沉默了一下,說:“我們邊上談。”
兩人走到展廳門口的巨大廊柱邊。
“你到底是誰?來這兒干什么?”寧磊問,在不了解男子的身份和動機前,他決定先聲奪人。
“來這兒的,難道還會有其他什么目的?”男子也不買賬。
寧磊的目光從上到下,仔細打量眼前的男子,男子相貌不俗、衣著入時,戴一副眼鏡,目光銳利清洌,雖然看得眼熟,但的確不認識。可為什么他會覺得此人的話大有深意?并且,還不太友善。
寧磊自問沒得罪過什么人,可以確定這個男子是在故意針對他,便冷冷說道:“如果是看畫展的,那么歡迎,如果不是,那么請便——”
“你怎知我不是來看畫展的?”
“這兒只歡迎友善的觀眾。”寧磊已經非常忍耐了,他幾乎可以斷定眼前的人不懷好意。
男子笑了起來,唇角微揚,非常優雅,帶著一絲戲謔:“我一直在想,寧先生煞費苦心地辦這個畫展,目的是什么?原來只是為了歡迎友善的觀眾前來觀賞啊。”
寧磊皺著眉頭,有些不悅:“你有什么想說的不妨直說。”
“我沒什么想說的,只是恭祝一切會如寧先生所愿。”
寧磊的雙眼已經危險地瞇了起來。眼前這個人不僅不好對付,而且還帶著一定程度的敵意。
“你放心,你會得到你想要的。”
“你看中了哪幅畫?”雖然還不了解對方的來頭和目的,但寧磊一向知進退,便放柔了語氣。
男子的笑容加深了,有些嘲弄的意味:“寧先生,你真的是寒白石親授的徒弟嗎?”他沒理會寧磊的輕哼,緊問道:“為什么沒跟他學油畫?”
他不理會寧磊臉色已變,因為寧磊的反應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用清冷的嗓音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手頭還有幾幅好作品,這次展會之后,會賣出更好的價錢,相信我們會有合作的機會。”
“別告訴我你想買。”寧磊冷嗤,心里卻因男子的一席話無端升起一絲寒意。
“我為什么不能買?”男子反問。
寧磊收緊眉頭,忽然想起最近幾次拍賣會上,總是那幾張面孔,出手果敢毫不猶豫,幾輪叫板后,價格像坐電梯一樣直速上躥,早已超出他的控制。
腦袋像是靈光一閃,劈開混沌的思緒,靈臺一片清明。
“這么說,前幾次拍賣會上暗中較勁的人……是你!”
男子見被寧磊認出,微揚唇角,笑容矜持,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寧磊的臉色頓時變得冷峻,正當他瞇眼仔細打量對方時,有電話打進來,寧磊走到一邊去接電話,等再回來,男子已經不在。
寧磊心思疾轉,默站了一會兒,便駕車離去。一路上,他一直在梳理剛才和陌生男子的對話細節,陽光強烈而耀眼,照在他英俊的臉上,極不舒服地瞇起眼,他很不喜歡這種敵暗我明的感覺。深踩油門,車子發動機的良好性能瞬間得到發揮,很快把擋在前面的車子超了過去,不管花多少代價,他都要找出這個人的來頭!
黑衣男子在博物館轉了一圈,又轉了回來,回到寒白石展廳門口。
他的目光也落在匾額上,唇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然后拿出手機,慢慢地翻著通訊錄,一直翻到“黎阿姨”三個字時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