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紫藤花園跑出來，葉染氣息未穩，冰冷的雨打在臉上，濕冷異常。這個時候車流并未明顯增多，面前連過了好幾輛出租車，但不是被別人捷足先登，就是車子不停。

一輛黑色的車無聲地停在面前，寧磊從車窗探出頭來:“先上來，有什么話可以在車上說。”

葉染左顧右盼，并不理會。后面的車子已經按起了喇叭，寧磊拉開車門，不顧葉染的掙扎反抗，把她硬塞進車里，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這樣霸道強勢的寧磊是她所陌生的，葉染心里氣惱，但也沒出聲。

最傷悲的愛情莫過于：自己仍愛她的時候，卻牽不起她的手。他們并非不愛，可為什么總要偏離自己的預期？寧磊不耐煩地用手揉了揉眉心。從反光鏡里可以看到葉染氣惱不語，這張臉從兩人見面到現在都沒露過真正的笑顏，卻可以輕易地向別人綻放，讓他心里生出一絲酸澀來。分開三年，時間不長也不短，對于結束一段舊情，確實長了些，但是開始一段新的戀情呢？她是在萬念俱灰的情況下出國，應該不會有顧航北的機會，她回國不過才一個月的時間，可看起來不僅認識顧航北，對他的握手不放，還報以一笑，而自己不適時宜地出現，卻讓她皺眉不悅。顧航北的挑釁，她的見異思遷，是在提醒自己，她和自己的關系已經徹底結束，他已失去擁有她的資格了嗎？那么，自己又憑什么勝算？

一種莫名而來的恐懼緊緊揪住了寧磊的心，想到有可能的情況，心底升起涼意，寧磊暗自詛咒一聲該死，她為什么要在這個當口，和顧航北扯在一起？

寧磊猛一剎車，葉染的身體彭地往前方撞去，她連忙用手扶住椅背，冷聲喝問：“你想干什么？!”

寧磊不答話，緊踩油門，車子像箭般射了出去，葉染身體猛地后甩，嚇得連聲尖叫：“你不要命了？！”

寧磊油門加大，連超多輛車子，像變了個人似的完全不理會葉染的感受，這樣的寧磊既陌生又讓人害怕。

“你若再這樣，我馬上開門跳下！”葉染又驚又怒，連聲音都變了。

前方紅燈亮起，寧磊不管不顧，油門一踩車直沖過去。葉染魂驚甫定，見一輛橫向駛來的面包車直開過來，雪白的車燈格外刺眼，如利刃直射過來，眼見就要撞上，葉染的心緊張到幾近停止跳動，寧磊猛打方向盤，車身險險地和面包車擦肩而過。

擋風玻璃上已蜿蜒模糊一片，雨刷來不及刷去積攢的雨絲，又像極了葉染驚極而泣的臉。

寧磊的車直到葉染公寓的公共入口前才放緩了車速，車剛停穩，葉染不由分說打開車門，不顧面色蒼白和腳步虛浮，一咬牙直奔向公寓，但是寧磊比她更快一步，攔住了她的去路，兩人站在公寓門前僵持不下。

寧磊的情緒已經平穩，仿佛方才的失控只是一場錯覺，望著葉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的臉，抿著唇不發一言，把她拉到走廊上，遞上一塊手帕。

葉染甩開他的手，從包中找到面巾紙，拭去臉上的眼淚和雨水。剛才一時失態，是因為寧磊罔顧生命闖紅燈飆車，那一剎那她的心像被狠狠地揪成一團，就算還不能原諒他，可是心底里，她并不愿他因她出任何意外。

看著葉染發絲眉梢都已被雨淋濕，那雙美麗的眼睛淚珠盈睫，顯出幾分凄婉哀艷，寧磊的心一瞬間被擊醒：剛才自己做了什么？！居然讓她驚惶如此。這可是自己想用心呵護一輩子的女子啊！

“有很多事，我不說不解釋，并不代表我是有心隱瞞你，不管你信與不信，我最不愿意傷害的就是你。”

“只可惜，你的愿望總和事實截然相反。”

“我并沒有欺騙過你。”

“欺騙和隱瞞有區別嗎？”

“你可是怪我隱瞞你學油畫的事？”

“你以為我是怪你這件事嗎？”

“那是什么？”

“今晚你信誓旦旦讓我相信你，給你點時間，可你呢，可曾拿出過誠意？你學油畫也好，會油畫也罷，本來都不是什么大事，你卻瞞得滴水不漏，若不是被顧航北說破，你打算瞞到幾時？”

寧磊久久地沒有出聲，久到葉染以為他要放棄申辯，他卻開口了：“確實，我是跟你父親學過幾天油畫，”他的嗓音低沉到幾乎暗啞，望向葉染身后的黑色雨幕，目光沒有焦距般游離，“當我發現無論怎么努力也不可能達到師父在畫藝的高度時，我就決定放棄。”

葉染蹙起了眉頭。這算是什么理由？就算他畫得不好，又何需隱瞞自己？難道自己會嘲笑他技不如人？還是他擔心自己會因此小看他，所以寧可讓自己誤會？今夜的種種，讓葉染的心幾度糾結，她已經嘗試著相信他了，可他總把心思藏匿，讓人琢磨不透，這難道不是一種故意？不算是一種欺騙？他說讓她相信她，他憑什么讓她再相信他？

葉染冷哼道：“你認為我還能信你嗎？英語中有一句話叫，如果說第一次受騙是騙子的恥辱，那么第二次受騙就是自己的恥辱。”

寧磊話語躊躇，眉頭仍然皺著，他的確是有難言之隱，可他又不想讓葉染一直誤會下去，要怎么說呢？

“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