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原本應該是一件很愉悅的事情,在古代的旅行卻并不是如此。
在現(xiàn)代,火車,長途汽車,有條件的話,可以用飛機來回,都是方便快捷的通行方法,可是我現(xiàn)在哪個也用不上,而是難過地坐在幾近封閉的馬車車廂里,然后行駛在灰塵漫天的道路上。
如果只是這樣,倒也沒什么。
我畢竟是有了可惡的身孕的人,自然比一般人要敏感很多。雖然云煦已經(jīng)特意囑咐過我的衣食住行,可是這也阻止不了,我在路程的第三天,開始時不時的嘔吐,而且很快發(fā)展成食不下咽,甚至發(fā)起了低燒,就算隨行的大夫及時地為我診治,并且開了合適的藥方,可病情還是時好時壞。
從偏北的青陽鎮(zhèn)到偏南的喬家老宅,大約有二十多天的路程,可是因為我的身體時好時壞,多走了十幾日,才將將抵達洛州城外的喬家老宅。
“少夫人,咱們快到了。”小福一邊小心翼翼地掀開車簾的一角往外面張望,一邊脆生生地說著。
我有氣無力地睜了睜眼睛,可是眼皮沉重得很,渾身上下也無處不難過、無處不酸痛,稍稍動一動身子,甚至是稍稍動一動腦袋,都會感覺到天旋地轉的頭暈感。
快要到了呢!總算是快要到了。
我已經(jīng)連發(fā)怒的力氣都沒有了,可是心里總覺得有個別扭的存在。是在埋怨肚子里這個不肯乖乖的小混蛋,還是在埋怨老宅沒事找事的那封信件,又或者是在埋怨云煦明知道我難受的緊,還堅持趕路?
可我也明明知道,為了方便我休息,早在出發(fā)后的第三天,云煦就把小福留下照顧我,而自己去別的馬車擠一擠了。
無論是什么理由讓我心情無比的差,這趟地獄一般的旅行總算快要抵達終點。
“進城了,進城了。”
小福興奮地報告著最新情況,而我則是感覺到自己的頭越來越重,而身體反而愈發(fā)地飄忽起來。
“哇,好大的宅子啊!”
她驚嘆著,而我則感覺她的聲音似乎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怎么回事?我動了動嘴唇,勉力讓自己發(fā)出聲音,“小福……”可是這聲音如同蚊吶,連耳語都算不上。
幸好小福聽見我的呼喚,連忙回頭來應,我卻沒有力氣再說下一句了,因為就在一瞬間,黑暗的漩渦,將我徹底吞沒。
“虛火……水土……現(xiàn)身體虛……腹中的胎兒……”
朦朦朧朧中,我好像聽見耳邊有人說話,可是模糊地聽不清楚,不過那人絮叨了半天,最后的那句話我倒是聽得清楚明白。他的話意是,若是我再這么昏迷下去,腹中的孩子可能就要保不住了。
是這樣的嗎?
如果我再不醒過來,肚子里的小混蛋就要有危險了?
要是不醒的話,那么,就是解脫了吧,反正我也不是那么想要這個孩子,云煦也不會怪我……
可是一想到不醒過來的結果,我的心突然空蕩蕩的,一種莫名的恐慌涌上了心頭,而肚子里那個小東西的存在感一下子變得莫名的清晰,好像連心跳都是和我同步的。但我很清楚,三個多月胎兒是不可能有什么心跳的,就算只是這么想著,心里都是如同刀絞一般的劇痛。
那是我的孩子啊,是和我血脈相連的骨肉血親!
就在這忽而清醒忽而迷糊的時刻,我更加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點,無論如何,他的全部生命都是我給予的,他完完全全都是我的。
那么,我又怎么能夠剝奪他活下去的權利呢?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離開我,至少我還有肚子里的這個小東西,我就永遠都不是一個人,也再也不用一個人面對屋子里冰冷的墻面了,是不是?
只是這么想著,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熱流,原本的虛浮感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渾身上下無處不在的酸麻與疼痛,這讓我一下子想到了初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也是一身的酸痛,那次是我的重生,而這一次呢……
“少夫人的眼珠在轉,她是不是要醒了?”
是小福的聲音,怎么好像帶著鼻音?我一邊努力掙扎著想要睜開眼睛,一邊胡思亂想著。
眼皮一點點地睜開,我感覺到一絲光亮從縫隙處透了進來,然后又忍不住把眼睛閉上,等到緩解了一點,才又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小福那張熟悉的小臉,不過她現(xiàn)在沒有了平日里的嬌憨伶俐,而是眼圈紅著,小嘴撅著,眼巴巴地盯著我,一看到我醒了過來,眼睛一下子瞪圓了,“少、少、少爺,少夫人醒了!”她激動地蹦到床邊,聲音哽咽地小聲說著,“都是小福的錯,小福沒照顧好您,嗚嗚嗚,您千萬別出事,小福,小福去求觀音菩薩……”
瞧著小福語無倫次的模樣,我忍不住撲哧一樂,勉力地抬起手臂,拍了拍她的小腦袋,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哭就不要哭了,幫我弄點水來,我好渴。”
小福連忙點頭,立馬往門口沖去,差點和剛要進來的云煦撞上個正著,云煦連忙伸手扶住她,“小福,你這是做什么?”
小福慌亂地趕緊站好,然后吶吶的開口,“少夫人想喝水,我去找水。”
“你去吧!”云煦隨意地揮了一下手,然后腳步加快,走到我的身邊,聲音中難掩激動,“寶心,你總算是醒了!”
我微笑,“唔……怎么,我睡了很久嗎?”
“是很久,久到我都快以為……”
他慢慢地皺起眉頭,激動的表情也平緩了下來,看著他這副樣子,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連忙抬起手臂撫在自己的腹部,那里是平坦的,似乎感覺不到一絲生命的氣息,我的呼吸一頓,失聲道,“我的、我的肚子,孩子……”
云煦立刻明白了我的話意,連忙坐到床邊,輕聲安慰著,“孩子沒有事,我是在責怪自己,大夫說,要不是你的身子還算將養(yǎng)的不錯,這一番折騰,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都是我錯的!”
他一臉的愧疚,眉頭緊緊皺著,聲音沉重,“都是我太過自私,要是等到你痊愈,也不會有這種危險,都是我……”
我緩了緩心神,剛想說點什么,門口突然傳來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來的人似乎有很多。我不禁抬眼看向云煦,不過看他的表情,似乎知道來的都是些什么人。
我想,應該就是這座喬家老宅里的人吧……只是不知道,都會是怎樣的一副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