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悲痛至極,忍不住閉上雙眼。這世間,有太多的悲傷與無奈,她以前,太不知人間疾苦了。什么心中的夢想,游歷天下,與心愛之人無法共結連理,遠隔天涯......與這些連生命都無法保證的人相比,自己是多么的自私與狹隘。
魏凰焱不知她在想什么,卻深深的感覺到了她的傷感。輕輕攬住她的肩,柔聲說道:“這不是你我能控制得了的,但是我答應你,我會盡全力來幫助他們。”
元嘉望向他的雙眼,那深邃如深海的眸子里,裝的是滿滿的堅定與承諾,那是一位帝王的承諾,她信。
魏凰焱深深呼出一口氣,攜了她的雙手,“去府衙看看。”
徐州府的府衙前,臨時搭建了許多帳篷,帳篷前架著許多大鍋,冉冉的滾水中煮著些什么,發出刺鼻的草藥味道。許多蒙著口鼻的人穿插奔走,來往于大鍋與帳篷之間。
一個身穿青衣,高高挽起雙袖的男子匆匆經過,看見他們幾人不像本城之人,眼中傳來異色,不由駐住腳步問道:“幾位是何人?來此處有何貴干?”
魏凰焱打量了他一下,大概三十來歲,五官端正。但是或許是連日奔波,長期得不到飲食保證,顯得面色蠟黃而憔悴。
魏凰焱抱拳說道:“在下姓馮,馮子墨,京城人士,此次是陪夫人來徐州尋親的。不想徐州城竟成了如此情況,敢問尊駕是哪位?”
青衣男子恍然,面露苦澀的說道:“不想在這里還能看見京城來的朋友,在下是這徐州城的府尹,陳煜。”
魏凰焱眼露奇色,不敢相信一州府尹竟是這么一位穿著不起眼的男子。
陳煜長嘆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幾位請隨我進來吧。”他略一示意,領頭向府衙內行去。魏凰焱示意蘇念與阿錦在此處等待,他攜了元嘉的手一起走了進去。
進了府衙內,陳煜帶著他們進了院內的書房,請二人坐下后,方才嘆道:“慚愧,我這里連能招待二位的一壺熱茶都沒有。這府衙內,連我在內,也就僅剩六人而已了,每日還要忙著拉尸體,隔離病患。”
魏凰焱問道:“徐州城內的人都走了?”
陳煜嘆道:“自從徐州府大旱又連著引發時疫,這三個月來,幾乎再無外來人員了。城里能走的年輕壯丁都四處逃難去了。留下的,只是些不能動的老弱婦孺而已。如今城內十室九空,幾乎快成一座空城了。”
魏凰焱反問:“陳知府怎么不走?”
陳煜面露凝重:“我身為徐州的父母官,我若走了,那城中剩下的人恐怕再無一人有存活下去的勇氣。”
魏凰焱沉聲說道:“陳知府,你是一個好官,我很敬佩。可徐州城都成了如此境況,你為何不上報朝廷,好叫朝廷盡快派醫者過來?時疫之事可大可小,如果時疫當真蔓延開來,豈是你一個小小知府能承擔得了的?”
陳煜面露驚異之色,緩緩站了起來,再次認真地打量了魏凰焱與黎元嘉,越望越驚疑。忍不住問道:“二位恐怕不是來徐州尋親的吧?敢問二位到底是何來歷?”
魏凰焱沒有回答,只緩緩從腰間摘下一枚玉佩,放在桌上。
陳煜越發驚疑不定,上前幾步拿起玉佩仔細打量,頓時面色大變起來。
玉佩是極為上好的羊脂白玉,質地細膩,光澤滋潤。玉佩正面繁復雕刻著云紋及九龍戲珠圖,背面四個陽刻篆字:永徽印寶。
陳煜頓時跪倒在地,雙手發抖,恭恭敬敬將玉佩高舉過頭頂,顫聲說道:“微臣參見皇上。”
魏凰焱拿回玉佩,重新掛在腰間,淡聲說道:“起來吧,朕有話問你。”
陳煜低聲說道:“是。”重新站了起來,恭謹的站在魏凰焱面前。
魏凰焱問道:“還是剛才的問題,徐州城如此境況,你為何不上報朝廷?”
陳煜沉聲說道:“回皇上,徐州府從去年七月以來滴雨未下,井泉多涸,赤地千里,百姓顆粒無收。從今年五月開始,大量的百姓開始逃荒,微臣曾上奏過很多次,朝廷雖也派了官員攜了糧款前來賑災,可遠遠不足以應付大量饑民。七月初,我徐州城內發現第一例時疫病患,當時微臣就已向江北總督李煥然上疏稟告,可一直不見回應。微臣只好連同幾名仍在城中的大夫,在府衙前搭置帳篷,收留一些輕微病患,嘗試著能不能將他們治好。剩余病的太重的,只好將他們安置在城外的空屋中,自生自滅了。”
陳煜說到最后,聲音早已哽咽的說不下去。他身為一州府尹,卻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子民一個個死去,又叫他情何以堪。
魏凰焱看著這個面容憔悴,又真情流露的臣子,心中也極為沉重。
他沉沉嘆了口氣:“陳煜,你已經盡力了。朕只是奇怪,朕所收到的折子,只是說徐州、越州、辰州一帶,連月干旱,百姓背井離鄉,外出乞討,卻從未接到有時疫的奏折。”
陳煜驚疑不定的說道:“臣千真萬確是遞過折子的,只是朝廷遲遲沒有恩旨下來,也不見指派醫者,臣還以為,臣的徐州府,已被朝廷放棄……”
魏凰焱怒道:“一派胡言!時疫是多嚴重的事情,豈是你一州一府之事?真要任由時疫蔓延,不消數載,我整個大周都會成為一座死城!”
陳煜惶然說道:“臣思慮不周,請皇上責罰。”
魏凰焱狠狠瞪他一眼,說道:“此事日后再說,時疫未曾上報之事,朕日后也會細細查問。現在頭等要緊的,就是這城中的時疫問題。”
陳煜這才仿佛想起什么,頓時上前深深一禮,口中堅定地說道:“皇上,臣有諫言。”
魏凰焱眼有疑色,“說。”
陳煜恭敬的說道:“自古有云,千金之體,不坐危堂。如今徐州府如此險地,時疫隨時會傳染,還請皇上速速回京。”
魏凰焱淡淡一笑,說道:“朕此次就是微服出巡,想看看奏折里上報的情況究竟有多嚴重。誰知這一路走來,所看到的,竟比奏折里說的,還要嚴重十倍。看來,只相信奏折,是萬萬不夠的。你放心,朕自有分寸,不必多言。”
陳煜無奈,只得作罷。他看了一眼坐在一邊從未發過一言的美貌女子,遲疑說道:“不知這位貴人如何稱呼?”
魏凰焱眼中頓時柔和了幾分,“她是黎相的女兒,朕的嵐妃。”
陳煜驚喜,連忙重新施禮:“見過嵐妃娘娘。”元嘉微微一笑,“陳府尹不必多禮,你如此體恤愛民,本宮也好生欽佩。”
陳煜微笑道:“娘娘過獎。不知黎相可好?微臣是黎相的門生,多年未見恩師,恩師身子可還康健?”
在這里還能見到父親的門生,元嘉也很是喜悅,不由微笑道:“本宮也有一陣沒見到他了,不過聽說一切還好。”
魏凰焱柔聲說道:“放心,你父親一切無恙,待回宮后朕安排你和他見一面。”
元嘉輕輕一笑,心中感激:“多謝皇上。”
魏凰焱站起身來,對陳煜說道:“你帶朕四處看看,朕有話交代你。”他又對元嘉說道:“你安心在這里休息,朕叫阿錦進來服侍你,哪里也不許去,等朕回來。”-----馬上有推薦啦!噢耶!雖然是文字推,可是還是希望能夠成績會好,大家都來支持紅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