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天后。

白露的容顏已急速地衰老，她的聲音也沒有了多少底氣，那手也變得干枯無力，她也只能看著王信吃飯，那眼神片刻也離不開他的影子，似乎在說，你不要再走了，我什么都不需要了。

王信把她抱起來，一口一口地喂她，可她吃了幾口便閉上了嘴，她不想吃了，太消耗體力了，她望著他，微微地搖了下頭，滿臉憔悴的王信抱緊了她，“你多少也得吃點兒呀。”

白露又是一陣的搖頭，她望了下窗子，又拉住王信的手，低聲念道，“王信，我想看看那白白的雪花兒，我從小就喜歡下雪，那雪花兒飄呀飄呀，把一切統統都給掩埋了。”

“嗯，嗯。”王信哽咽著，“讓我背你走。”

“不，用那三輪車吧。”白露像是自語，建議道。

“別說了，你在我的背上熱乎。”

王信背著她穿過了走廊，又走出了大門，望著皚皚的白雪，他一步步地往前走著，她的手抓了他一下，示意他別再走了，太累了。

漫天的雪花把這世界統一了起來，“真白呀。”白露輕輕地叫了一聲，王信止住了腳步，大雪很快抹平了身后的腳印，他輕聲問道，“白露，你冷嗎？”

白露又抓了下他的肩，“你的身子好暖呀，你背著我一定……好沉……好沉……”

“白露，白露！”白露再一次沒了反應，王信急忙回到了病房，大夫又是一陣的忙亂，白露又回到了人間。

夜，靜悄悄的，那張牙舞爪的雪花兒落地時不曾有一點兒動靜，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蒼白、混濁。王信起身想出去買飯，白露望著他，搖了搖頭，她伸出干枯的手示意他坐在身邊。

王信抓住她的手放在臉上、嘴上吻了又吻，兩人的眼睛久久地凝視在一起，包含深情的目光望啊望啊，那企盼的眼神流露著千言萬語般地心思，也流露著無限地感激之情，那無望的眼神也似乎隱含著將要告別這個世界。

王信又凝視著她那張灰色的臉，他微微地點了點頭。白露把手指向那個小皮包，王信打開了包，翻出一張紙來，這是白露趁他出去時寫好的。

“我因病魔原因，不久將要離開人世，茲將下列事宜交給我的唯一繼承人王信辦理。一，我死后，所有的家產包括房子和車全部歸王信所有；二，現有存款除部分捐助學校和失學兒童外，余下的一百萬也歸王信所有；三，我的后事將由王信料理，骨灰撒在江河大地中。立字人：白露。XXXX年X月X日。”

“不！”王信看后撲在白露的身上，“白露，你不能這樣，你不能死的，我還要好好照顧你，你要堅強起來！你要活下去！”王信已經泣不成聲了。

面對著這份沉甸甸的遺囑，王信的內心充滿了深深地遺憾，他擦去了淚水，望著那雙充滿期待和絕望的眼神，他問道，“你就再也沒有什么親人了嗎？”

白露苦笑了一下，“你就是我的親人，我相信你。”她拉著他的手，“等我走后，你再幫我辦兩件事。”

王信看著她點了下頭，“你說吧。”

“啊，你就到慈善會就行了，一是拿出一百五十萬元，以你的名義交給希望小學，我早就有這種打算，可一直心存疑慮就擱置下來。”

“不，怎么可以以我的名義，那可是你的錢啊。”

“嗨，我一個死人要那個名分還有什么用了，你就聽我的吧。”

“再就是交出一百萬給失學兒童，也是以你的名義，拜托了，誠信。”

王信又點了下頭，“白露，你讓我說你什么才好呢，嗚嗚……你把什么都留給了我，真讓我承受不起呀，嗚嗚……”

“王信，認識了你，我一點兒都不后悔，我這會兒總算輕松起來了。只可惜呀，我可能看不到你和英子的婚禮了，不過，在我死之前，你還是我的……”她抬手指了下包。

王信打開了包，白露從里面拿出來個小方盒子，遞給王信，“打開吧。”

里面竟然是一枚黃金戒指，白露露著微笑，“這可是我準備結婚用的，怎么樣？喜歡嗎？”

王信點著頭，白露接過戒指，深情地看著他，“我能把它帶在你手上嗎？”

王信點了點頭，“嗯，我愿意。”

白露顫抖著給他帶上了戒指，王信抬手吻了一下，淚水流淌著，“你，你就是我的愛妻，我永遠愛你，白露，可惜我身上沒有戒指給你也帶上。”他抱住了她，吻著她，他看到了她在欣慰地笑，她感覺自己有了男人，她從此不再感到孤獨寂寞，她的內心感到極大地滿足和幸福。

“王信，家里還有一樣東西……等著你處理一下。”白露吃力地說道。

“是什么東西？”

“啊呀，你怎么給忘記啦？是……是香水百合呀，是我用來招桃花的，嘻嘻，把你給招來了，真管用呢……”一陣急促的呼吸讓她中止了話語。

王信抱著她，“別說了，你太累了。”

“你……你把它扔了吧，別再讓……你的妻子看到了，說你是被……招來的，王信……”

王信感覺她已經沒了力氣在說話，可白露還在吃力地看著他，“王信……我有個小小的……要求……”

“嗯，你說。”

“我能……叫你一聲……老公嗎？啊謝謝。”

王信淚如雨下，沖她點著頭。

“老公……老公。”那微弱的聲音似乎是在夢中發出來的，王信點著頭，“嗯……嗯。”繼而又大聲哽咽起來，“白露，你就放心吧。嗚嗚……”

那第一聲也是最后一聲的“老公”，讓白露結束了一生的話語，這一聲“老公”也代表了所有愛情的誓言，也代表了她一世的囑托。她的臉上露出了安詳和幸福，當她落下眼簾的那一刻，還在深情地望著他，似乎還有好多未盡的語言，因為她的愛情才剛剛開始。

王信起身沖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繼而又久跪不起。是她改變了他的人生命運，他的人生不平凡的經歷恰如身后那一串串深深地足跡，他的淚水在訴說著她的給與和她的付出，訴說著他和她這段鮮為人知的情感。

朔風吹襲，白雪飄飄，王信站在白露望雪的地方，感覺自己的背上還有她的氣息，仿佛又聽到了她的聲音，“真白呀。”不知過了多久，他已經變成了白色，他開始挪動著僵直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