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兒漫步在永安的街頭,手上挽著一個竹籃,里面放著些蔬菜。她的手上也拿著些針線,是方才買的。
心頭想著事情,便覺得這個世界都與她無關,人群在她身邊流走,或是嬉鬧,或是溫馨,但這些都是別人的,她只是個過客。
她抬頭看了看天際,前幾天的大雨將整個千褚國的都城都洗的干干凈凈,連天空都是格外的藍,如同一顆美麗的寶石。
“蕭南該回來了,還是回家去吧。”
龍兒努力讓自己掛起一絲微笑,卻淺淡的如同清水。
“這位公子,不是小的照顧不周,而是您要的東西實在是沒有,要不您去別的地方看看?”
龍兒走過一個玉石店的時候,正巧里面傳來一些吵架的聲音。
“你們這碎玉閣是整個永安城最大的玉器鋪子,若是你們都沒有,別家誰還會有?這玉龍珠雖然難得,但是也不是沒有法子得到,我告訴你,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后本公子過來取。要是你拿不出一枚玉龍珠,我就將你的店鋪給砸了!”
龍兒聽見“玉龍珠”三個字,身子一怔,停下腳步朝著那間叫做碎玉閣的玉石店看去。這碎玉閣的確是雅致,例外布置的很是清新,還有一個個各種木質的盒子,她知道里面應該是玉石。
每一塊玉石都要放在一個獨特的環境中,否則就會破壞玉石的靈氣。龍兒最喜歡的就是青玉,所以知道一些。
她見到一個不惑年紀的男子帶著高帽恭敬的彎著腰,臉上卻滿是難色,看樣子應該是這碎玉閣的店家。
而店家的對面則是一個衣著華麗的男子,劍眉醒目,鼻若懸膽,唇紅齒白。只是那兩片殷紅的唇實在太過妖艷,好似點了女子的唇蜜一般,原本有些清薄,這時看起來便多了幾分韻味。加上他一身淺粉色的錦衣,一把畫著牡丹的折扇,很是能夠招人眼球。
這是一個俊美的男子,可是這男子的眼神實在不夠溫和,龍兒想。
“這位公子,店里實在是拿不出這玉龍珠啊,您也知道,這些年玉龍珠的產量本就稀少,不說三十年的玉龍珠,就是十年的都少。我們、我們實在是無能為力呀!”店家在一邊愁眉苦臉,解釋的時候恨不能將自己的店鋪都給面前的男子看過似的。
“是么?”那位公子譏誚的冷笑了一聲,將手上的折扇不緊不緩的合攏,在店家的額頭上敲打著說道:“不過這不關本公子的事情,我只告訴你,三日之后拿不到玉龍珠,你這碎玉閣就別想在永安開下去!”
“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誰么?那是你得罪不起的!”那位公子身邊的一個隨從模樣的男子也叫囂起來,趾高氣揚的叫到:“他可是永安郡守的公子,也是你得罪的起的么?”
北都是千褚國北方的區域,有南域北都,東洲西隴之說。帝都永安就坐落在北都的正中間,千丈皇城如巨人一般直立其中,令人敬畏。
“郡守公子?”店家果然被嚇唬住,臉色一白,踉蹌了一下更是恭敬的拱手道:“公子,能夠為公子辦事本是小店的榮幸,可是這玉龍珠,小店里實在是拿不出來啊!”
這郡守的公子又大笑了三聲,手在店家的肩膀上很是老成的拍了兩下,道:“你是擔心我孟羅成不給你錢么?實話告訴你,這玉龍珠是本公子送人的禮物,整個永安城就你這家碎玉閣名聲最好,本公子是信你。這樣,如果你事情辦成,本公子就多加一倍的錢給你!”
自稱為孟羅成的郡守公子只說了這一番話,也不顧店家在后面如何的哀求,還是走了,從龍兒的面前。
龍兒抿了抿嘴,下意識的走進了碎玉閣里。
“店家?”龍兒輕聲問道。
“這位姑娘,對不住,小店今日是要關門了,還請你過幾日再來可好?”店家嘆著氣,衣袖在自己的眼角抹了抹,失魂的說道。
“店家,我只是想買一根簪子,你瞧,我的簪子斷了呢。”龍兒從自己的懷里掏出一根簪子遞給店家看。
“這……”店家本想推辭,經過方才孟羅成的一番話,他心里好似壓了鉛塊一樣。可是看見龍兒的簪子,他的眼睛還是閃過一道奇異的光澤,隨后便化作惋惜的模樣:“這簪子可是上好在黑檀木心,這尾端鑲嵌的是極品的鳶紅翡翠,整支簪子呈現出潛龍狀,這鳶紅翡翠正好是龍眼。做工精巧,材質珍貴,可是上好的簪子!若是我沒有猜錯,這支簪子的名字應該叫做八部天龍,是佛門的圣物啊!”
店家顯然對這只簪子的來歷知道的一清二楚,面露驚訝之余,還帶著喜色,就好像是一個孩童得到了最喜歡的風箏。
“店家果然是好見識呢,正是這支簪子。”龍兒也是驚訝,這支簪子是娘親留給她簪子,她一直保存到現在。只是可惜,逃跑的時候簪子還是損壞了,現在拿來一修倒也合理。
不過她本是借著這個由頭去詢問玉龍珠的事情,沒想到這店家是直接認了出來了。
“只是可惜,如今這龍尾之處已經斷裂,可惜,可惜呀!”店家用手摩挲著這支簪子的尾部,滿臉的惋惜。眼睛緊緊的凝視著,好似在看著自己最喜歡的古董。
龍兒雖然在淺笑,心里卻是酸楚,眼睛有些疼,眨了兩下,這才恢復過來。
“姑娘,這簪子你是怎么得到的?我記得這支簪子世界上獨一無二,尤其是這枚鳶紅翡翠,是玉中玉,外面是紅色翡翠,里面卻有一點白,所以做這龍睛最是有神。世界上不可能再有這樣的寶貝。而這支簪子,我在很多年前見過,為何會在你的手上?”
店家的眼睛緊緊的看著龍兒,好似龍兒一個說不好,就要被他抓住把柄一般。
龍兒睜大了漆黑的眸子,好似呢喃的說道:“這是娘親送我的,這本是娘親之物,只是我喜歡,娘親就送我了。”
“你娘親是誰?”店家突然大聲的問道,急促的好似逼問。
“我……”龍兒被嚇的腦袋一片空白。“我娘親姬氏元瑤。”
“寡婦瑤!”
…………………………
這間茅屋雖然不大,卻比之前多了個屋子,那是蕭南專門為了龍兒搭建的。
當然,也多了個灶頭。
龍兒將清洗過的肉放到鍋子里,就到灶頭后面去生火。
現在已經是入了秋了,就算在火堆下面也不會覺得很熱,火光映紅了她的臉頰,也映紅了她的衣衫。
“娘親,他說的都是真的么?”
龍兒將一根柴火扔進灶頭里,一手卻托著自己的下巴,目中無神。
“你在做什么?”
蕭南這時候正打獵回來,扛在肩膀上的背囊里不僅有野果菌菇,還有一只野兔和兩只山雞——蕭南知道龍兒最愛吃雞。
“啊?”龍兒回過神來,然后朝著蕭南笑了笑,說道:“沒事,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若是山莊失火的事情,還是不要想了。”蕭南一頓,將手上的東西全都放下,然后拎著野兔和山雞到了茅屋的一邊去蛻皮拔毛。
龍兒看見那野兔子實在可愛,心中有些不忍,便將腦袋別過去。“我知道。”
“如此就好。”
飯后,蕭南說要帶著龍兒去個地方,龍兒也覺得沒有事情可做,便答應了下來。
“腳踩在突出的石頭上就沒事。”蕭南站在一塊石頭上,一手拉著還在下面攀援的龍兒道。
龍兒咬了咬牙,還是耗費了好大的力氣才上了蕭南腳下的石頭。
“你帶我來這兒做什么?”龍兒喘了口氣,看了看四周。
這是一個山頭,山腰都是樹木,可是到了山頭卻只剩下了雜草,不過也多野花和蘭花。她環顧了一圈,并不覺得有什么異常,于是出聲問道。
“你看。”蕭南一手指著天邊,說道:“這里是山巒的最高處,看夕陽是最美。”
龍兒不自覺的順著蕭南的手指看去,頓時驚呆了。
蕭南說的果然不錯,這個山頭是最高處,又是傍晚,山下已經是云靄一片,有秋風吹過便是翻滾無常,又波瀾壯闊。遠遠的看著夕陽,就好像是一枚巨大的明珠掛在絲綢上,紅的似火,黃的妖艷,將遠處的云海鋪就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很是圣潔。
“真的很美……”
龍兒發出好似呢喃的聲音,眼睛不覺微微瞇起了一些,淡淡的笑意彌漫在她的嘴角。不是喜悅,不是高興,不是興奮,那平淡的,猶如一縷春風浮動的發絲。
蕭南在龍兒的身邊靜靜的看著,龍兒的側臉鍍著金黃,纖毫畢現,珍珠一般的耳垂更加柔潤,甚至可以看見里面的血色。
她真的很美,他想。
不由的,他咧開了嘴角,將眼睛看向遠方。
“像不像咸蛋黃?”蕭南出聲問道。
“咸蛋黃?”龍兒偏過頭疑惑,隨即一臉的了然之色:“像,的確很像。”
“只有被撒過了鹽,才有這樣好的咸蛋黃。”蕭南道。
龍兒微微低頭,任由山風將她的發絲拂亂,又將她的裙擺吹動的好似舞女的身姿搖曳。
“我知道,謝謝。”龍兒輕聲道。
“恩。”蕭南微微難了點頭道:“山莊已經有人清理過,說明放火之人要找的東西還沒有找到,你可以朝著這個方向去查一查。”
蕭南見龍兒點頭,接著說:“你可以找一找與你娘親交好的人,總不會將所有的人都殺死。”
“我知道,謝謝。”龍兒將眼神再一次落在遠方的夕陽上,已經慢慢的變得暗淡起來,快要落幕了。
“其實,我今天遇到了一個人,他說與我娘親相識,只是……只是我不知道是真是假。”龍兒有些猶豫,可是見到蕭南那魁梧的身子,心里便是一股安寧,是呀,除了他,還有誰可以信呢?
蕭南見龍兒眼神沒落,伸手揉了揉她的發絲,道:“我就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