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露反復(fù)叮囑鐘艾要“好好接待”許遠航,讓一向淡定的鐘艾也不由得緊張起來。從早上起,她就在準備各項接待事宜,還到E訊團隊去了好幾趟,讓陸廉泉他們把正在研發(fā)的幾項新功能調(diào)試好。
許淖云中午就走了,走之前一句話也沒有交代,似乎對父親要來的事毫不掛心。鐘艾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怎么放在心上,只是盡心盡力做好接待的準備工作。
下午兩點半,許遠航準時來到創(chuàng)聯(lián)總部大樓樓下,鐘艾一早就在那候著了。和鐘艾簡單地打過招呼后,他沒有讓秘書隨行,徑自走進大樓。
這位老人家看上去有六十歲了,他有那種老一輩企業(yè)家的典型氣質(zhì)——干脆利落、說一不二,幾秒鐘的接觸中,鐘艾已經(jīng)感受到他那種強大的氣場,不由得肅然起敬。
一踏進電梯,許遠航便問:“淖云不在公司?”
鐘艾抱歉地說:“許總下午有事出去,他說會盡快趕回來。”
許遠航很干脆地轉(zhuǎn)了一個話題:“你打算帶我去看什么?”
他走起路大步流星,說話也絕不拖泥帶水,鐘艾對這位國內(nèi)地產(chǎn)界巨擘頗有好感,笑著問:“您了解現(xiàn)在的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嗎?有沒有用過我們公司的產(chǎn)品?”
許遠航說:“我手機里安裝了E訊,很好用。”
“有沒有用它來打過游戲?試過用它來購物、訂機票嗎?”鐘艾調(diào)皮地問。
“可以在上面買東西嗎?”許遠航很吃驚。
電梯在E訊研發(fā)團隊所在的9樓停下,鐘艾開心地笑了:“當然可以。我?guī)タ袋c好玩的,您一定會不虛此行的。”
整整兩個小時,在鐘艾的帶領(lǐng)下,許遠航把創(chuàng)聯(lián)的幾個研發(fā)團隊都參觀了一遍。做慣了博物館導游的鐘艾,講解生動活潑、深入淺出,許遠航也童心大動,在她手把手的教導下,學會了用手機買機票、視頻通話甚至炒股。
“真不錯!”許遠航一邊用手機買票,一邊贊許地說:“淖云這小子干得不錯,怪不得現(xiàn)在的年輕人這么喜歡玩E訊!”
鐘艾瞇瞇笑著,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瞟了瞟墻上的掛鐘。都四點半了,許淖云還沒回來,她給孫露發(fā)的幾條短信也石沉大海。眼看整個公司都逛完了,鐘艾的口水也說干了,接下來就只剩下冷場了。
許遠航敏銳地感覺到鐘艾的尷尬和不安,他把手機揣回口袋里,寬宏地說:“小鐘,該看的都看過了,你帶我到淖云辦公室去等他吧。”
鐘艾立即笑著應(yīng)了,帶著許遠航乘電梯直接上到頂樓。
許遠航慢慢踱進總裁辦公室,他的目光慢慢地把辦公室里的陳設(shè)掃了一遍。
“淖云平時就是在這里工作……”他既像是發(fā)問,又好像自言自語一般。
鐘艾奇怪地問道:“您以前沒有來過這間辦公室嗎?”
許遠航淡淡一笑,沒有說話。鐘艾心中的疑問更深了。按常理說,兒子的事業(yè)做得這么大,他這個當老爸的不可能一次也沒來過吧?
許遠航在辦公室里走了一圈,突然問:“淖云平時是怎么工作的?”
鐘艾說:“許總每天比普通員工要提早半小時上班,他一來就先看當天的報紙,然后按照慣例要去幾個研發(fā)團隊走一圈,9點半回到辦公室,就開始批各種文件,跟客戶、合作機構(gòu)開會,或是聽取部門匯報。每天下班之后,他會自己上網(wǎng)瀏覽歐美股市,讀有關(guān)硅谷的英文報道,以及斯坦福、伯克利、卡耐基梅隆這些大學的學報,晚上9點左右,他會再去研發(fā)團隊跟程序員坐一會,9點半左右下班。”
許遠航專注地聽著鐘艾的敘述,似乎在自己腦中描繪著兒子的一天。他突然問:“淖云工作這么忙,他有女朋友嗎?”
鐘艾愣住了。作為父親,他怎么連這個也不知道?不過想想也不奇怪,現(xiàn)在年輕人談戀愛,不到談婚論嫁的階段,一般都會暫時瞞著父母。她笑著說:“我只是小秘書,無權(quán)過問老板的私生活。不過,像許總那樣的條件,天底下什么樣的女孩不是任他挑?您不會擔心他找不到對象吧?”
許遠航微微一笑說:“我是擔心他挑花眼了。”笑過之后,他又沉聲說:“選擇太多未必是好事,好的也未必就是對的。他現(xiàn)在不一定懂。”
鐘艾隱隱感覺到這對父子之間有隔膜,可是眼前這位老父親是真的很關(guān)心自己的兒子。鐘艾或許不懂男女之愛,可父母親情卻總是輕易地打動她。
鐘艾柔聲說:“您既然關(guān)心未來兒媳婦的著落,可以跟他談?wù)劙。 ?/p>
許遠航笑著搖搖頭:“談不了。”
老人家看上去似乎有點傷感,鐘艾及時轉(zhuǎn)移話題,指著墻上50寸的大彩電問:“您知道這臺電視是用來干什么的嗎?”
許遠航瞟了一眼,問:“用來看新聞,或者是開遠程會議?”
鐘艾笑瞇瞇地搖頭,從柜子里拿出一臺游戲手柄,說:“用來打游戲的!”
許遠航愣了一下,又哈哈大笑起來:“這小子現(xiàn)在還打游戲?”
鐘艾說:“許總說他不是打游戲,而是做用戶體驗。對了,他把小游戲都搬到E訊平臺上去了。”
許遠航撫摸著那個光滑的游戲手柄,淡淡一笑道:“他的第一臺游戲機,還是我買給他的。”
鐘艾察言觀色,發(fā)現(xiàn)許遠航似乎對兒子每天的日常工作生活很感興趣,參觀完辦公室,她又帶許遠航去茶水間,向他展示了許淖云那些珍藏的咖啡豆。
鐘艾一點點地講過去,從咖啡豆的產(chǎn)地、來歷,講到它們的口感、最佳沖泡方法。其實,她所展示的是許淖云的興趣、生活和他走過的路。
介紹完后,鐘艾問老爺子:“您想喝咖啡嗎?我可以為您沖一杯。”
許遠航說:“我不喝咖啡,我只喝茶。”
鐘艾笑了起來,說:“我也不喝咖啡。我剛來的時候,這些咖啡豆對我來說就像外星異形一樣。可是沒辦法,許總好這口,我只好把自己逼成了一個咖啡專家。您稍等等,我有好茶葉,給您泡一壺。”
鐘艾從柜子里拿出茶葉和茶具。許遠航確實懂茶。他一看到那套汝窯茶具就認了出來:“這是臺灣汝窯?”
鐘艾如遇知己一般,用力點頭說:“是啊!這是臺灣曉芳窯出品,很漂亮對不對?您看這釉色,雨過天青云破處,寧靜致遠啊……”
許遠航把那個天青色蓮花茶盞放在手里把玩了一陣,嘆道:“漂亮,比真的宋官窯還漂亮。”
鐘艾笑著說:“這套茶具是許總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許遠航很慈祥地笑了。
凈手、備茶、燙杯……整個過程中,許遠航一言不發(fā)地看著。茶湯既成,裊裊白煙中,觀茶者和備茶者的心都靜了下來。
許遠航輕輕端起茶杯,只需在鼻下一聞便知:“雀舌,好茶。”
茶逢知己,鐘艾高興極了,大方地說:“老爺子您要是喜歡,這盒茶葉請您帶回去,就當是我這個晚輩的見面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