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四季酒店,許淖云招手攔了一輛的士,然后和鐘艾一起鉆了進去。
許淖云松了一口氣。酒店的火警響了,全體顧客都要撤出酒店等消防員到達現場排查火情。酒店至少需要一個小時才能徹底排除火災隱患,那時候他們肯定已經拿到裝有PPT文件的移動硬盤回到酒店了。
坐在車里,鐘艾一邊用紙巾擦拭濕漉漉的頭發,一邊把身體轉過去逃避許淖云若有似無的目光。
鐘艾啊鐘艾,也太遜了吧。你不就是想跟他發展情人關系嗎,怎么事到臨頭卻縮回去了?
——如果剛才她不躲開,他真的會吻她嗎?會不會是她會錯意了?
鐘艾不得不承認,在開房這件事上,自己的表現明顯很不成熟。
“別擦了。”許淖云突然開口說。
鐘艾嚇了一跳,回頭疑惑地看著他,他伸手去撫摸她的頭發,又讓她像兔子一樣跳了起來。
許淖云從她頭發上揪下來一小團紙屑:“你頭發上全是這些。”鐘艾看著那團白色紙屑,亂糟糟輕飄飄的,一如她此刻狼狽不堪的心情,她低頭拍著頭發,想把紙屑從自己頭發上拍下來,實際是把臉埋在瀑布似的黑發里,掩蓋紅得發燙的臉頰。
“我也是出于工作需要,你別誤會。”許淖云又恢復了冷漠的腔調。
鐘艾微微一愣,隨即又繼續拍頭上的紙屑,嘴里囁嚅道:“嗯,我知道?!?/p>
的士在路上狂奔。鐘艾命令自己從胡思亂想中冷靜下來,認真評估當前的形勢。
她清楚地記得,自己是親手把那個PPT文件拷進電腦里了,它在D盤里安安靜靜躺著的樣子,總不可能是她的幻覺吧?而孫露從來沒有碰過那臺筆記本,她究竟是用什么辦法讓PPT文件從電腦里消失的呢?
鐘艾看著窗外的行人匆匆向后退,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驚叫道:“原來是這樣!”
許淖云吃了一驚,問:“怎么了?你又想到了什么?”
鐘艾抓著他的手臂說:“那個PPT文件一定就在電腦里!我們快回去!”
許淖云想問到底是怎么回事,鐘艾打斷道:“現在沒時間了,回頭我再跟您解釋。司機,我們要掉頭回四季酒店!”
………………
許淖云和鐘艾打的趕回四季酒店的時候,真好看到酒店經理宣布排除火災隱患,客人們正在往酒店里走。他們看到了郭浩和孫露,便擠到他們身邊。
郭浩看到許淖云回來了,欣喜地說:“你們剛走,火警就響了,黑石那幾個人好像被關在電梯里,剛剛消防員才把他們放出來。怎么樣?拿到移動硬盤了?”
許淖云沉著臉說:“沒有?!?/p>
“?。磕窃趺崔k?”孫露著急地問。
許淖云和鐘艾相視一眼,鐘艾說:“PPT就在電腦里,沒必要回去拿硬盤?!?/p>
四個人各懷心事地走進電梯回到西餐廳,不一會兒,黑石基金那四個人也走了進來。雙方一見面,互相倒了倒苦水,訴說剛才那場混亂帶來的窘境。許淖云說他自己也被自動消防系統噴了一身水,很巧妙地解釋了自己和鐘艾為何一頭狼狽。
大概是因為有了這樣的患難之交,雙方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在愉快的開場白后,會面轉入正題。鐘艾打開隨身電腦,修改了一下文件夾設置,那個一度消失的PPT文件重新出現在D盤里。
許淖云轉過電腦,以PPT為講稿侃侃而談。會談進行得很順利,結束的時候,黑石基金那個高級合伙人幾乎已經確定了:他們要給創聯投資。
合上電腦,許淖云意味深長地看了鐘艾一眼,嘴角含著淡淡的笑。鐘艾也輕松地對他笑了笑。這個微妙的默契,自然沒有逃過孫露的眼睛。
……………………
今天無疑是孫露迄今為止的人生當中最黑暗的一天?;氐絼撀摚S淖云讓鐘艾把今天會見時雙方談話的要點整理出來,又回頭對孫露說:“Lucy,你跟我進來一下?!?/p>
孫露瞟了一眼正在埋頭整理材料的鐘艾,在裙子上蹭了蹭手汗,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氣,跟著許淖云走進總裁辦公室。
許淖云把辦公室的門關上,然后坐到辦公椅上。看到孫露拘謹地站著,他淡然道:“站著干什么?坐吧?!?/p>
孫露不安地坐了下來。
看著她深深埋著的臉,許淖云突然有點于心不忍。她給他做了六年助理,在他面前從未如此心虛逃避,雖然他從未給過她不切實際的幻想,可是這個女孩似乎一直無法切斷對自己的感情。如果不是狠不下心,他或許應該早點讓她另謀職業。
“孫露?!痹S淖云嘆氣似的說,他的語氣很平和,孫露卻被嚇得猛然抬起頭來。
——他要炒了她嗎?她心里清楚,為了擠走鐘艾,自己的確做了很過分的事,甚至差點影響整個公司的前途。而且,這個舉動徹底暴露了她的私心。于公于私,她實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許淖云還會留著她。
“孫露,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許淖云淡然的語氣完全像是在跟一個陌生人說話,“你把PPT的文件屬性改成隱藏,然后讓鐘艾拷到自己的電腦里,她只要一關機,那個文件就自動消失了。鐘艾后來想到這一點,把電腦文件夾設置改為‘顯示隱藏文件’,那個被隱藏的PPT才又重新出現。你明明知道這次會談對于創聯來說很重要,卻寧可冒著公司利益受損的風險,也要陷害排擠鐘艾,我真沒想到,我以為你無論什么時候都一定會以公司的利益為重?!?/p>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了。孫露自嘲地想,他為什么會認為她是那種一切以公司為重的人?這六年來,她分明不過是一切以他為重。
許淖云身體向后靠,雙手抱在胸前淡淡地說:“孫露,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擔心什么?難道鐘艾給了你威脅嗎?她到公司只有不到半年的時間,而你從創聯創辦的時候就在了;她只是主管級,而你是總監。你覺得我會分不清孰輕孰重?”
——孰輕孰重?如果她自己真是那么重要,為什么他對她從沒有像對鐘艾那樣輕松地談笑?委屈的淚水沁出眼角,孫露竭盡全力控制自己,不讓自己的情緒在他面前崩潰。
許淖云看著這個緊張得渾身微微顫抖的女孩,嘆了一口氣:“算了?!?/p>
孫露一怔。他說“算了”,每次他炒人的時候總是這么說——算了。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孫露的眼中滾下來,他怎么能這么絕情?她愛他愛了那么久,為他隱忍了那么多年,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難道一點也不會憐惜一個女孩的真心和付出?
許淖云皺了皺眉,低頭從抽屜里翻出一包紙巾遞給孫露說:“你哭什么啊,我說什么了你就哭?”
“……你說,‘算了’……”孫露哽咽道。
許淖云嘖了一聲,說:“我說算了,今天的事情過去了,幸好結果是好的。只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這樣為難鐘艾?,F在是創聯發展最關鍵的時候,我需要整個團隊團結一致。”
孫露愣住了,她怔怔地看著許淖云。
許淖云淡淡地說:“行了,我這兒翻頁了,希望你也翻過去。明天上班,我想看到以往的孫露?!?/p>
孫露從座位上站起來,含著淚向許淖云點點頭,然后轉身走了出去。
他沒有炒她,甚至沒有說一句重話,不論對任何人,他都從未如此寬宏大量。但另一方面,他顯然又故意忽視了她的感情,她對他的執念,他不僅毫不回應,甚至是故意視若無睹。
鐘艾還在低頭整理她的材料。孫露低頭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然后背上包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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