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問盛安城內最大的八卦是哪個?
自然是當朝郝丞相第五女郝梧雨發生在進宮選秀前半月的香閨秘事。那是一個郎情妾意的晚上,郝梧雨與情郎私會多情崖旁,一通天雷勾地火后,不慎雙雙墜崖,情郎殞命,郝梧雨換得斷腿兩條。
百里氏景帝震怒,斥責丞相教女無方,悖德無恥,招致皇室蒙羞,本應浸豬籠溺死她五六七八回,卻因郝梧雨認錯態度良好而不了了之。
提及郝梧雨認錯的場面,景帝仍是心有余悸。
當他看到披頭散發斷手斷腳,一路鮮血淋漓爬將而來的女子,饒是再堅強的心肝兒也管不住龍臀,在龍椅上一震。未等他開口,殿內便傳出鬼撞墻的聲音,“咚咚咚”余音繞梁。那女子不斷叩頭,喉嚨嗚嗚咽咽,“小女子知罪,不該為奸人所惑,求皇上饒了梧雨,如今奸人已死,梧雨特帶其殘存尸骸明志,與他一刀兩斷!”說罷,抖抖索索的命人解開背上的包袱,一條渾白溜圓的男子大腿滾了出來。
殿內一片寂靜,忽然聽見景帝拍案而起怒喝道“郝梧雨此等瘋魔女子一生不得入宮!”
不出一日,整個盛安遍傳。盛安有妖女,姓郝名梧雨。
半年前
郝梧雨,丞相郝文才第三妾姚氏所出。姚氏乃正房夫人姚毓的陪嫁丫頭,因手腳勤快,性格寡淡,郝文才將其納妾。姚氏身份低微,自小便教導女兒謹言慎行,斂其鋒芒。二少爺與最小的六小姐皆是嫡子,大小姐怡人三年前便被選入宮,容封怡妃。郝門上下更顯尊貴,為老三老四老六而來的提親者半年就踏壞了三個門檻。
“郝家女兒各有一番風流,郝怡人的貴氣自是不必說。三小姐郝散云容貌秀麗,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四小姐郝絲絲生就媚骨,有盛安第一美人之稱。六小姐郝柳兒聰明伶俐,雖剛剛及笄卻也因生的靈動大有危及四小姐第一美人的架勢。五小姐,哎?五小姐叫什么來著……”
盛安大街一間簡陋的小茶室內,里里外外圍了三層人。眾人剝著瓜子催促“那五小姐可生的貌美?才藝與三小姐相比如何?”
八卦正中央執扇的男子低頭痛苦的想了一會,終于無奈的攤開手笑道“在下真的沒見過五小姐,郝府里的人說,那五小姐跟丫鬟沒甚區別,就算我真的碰見過她估計也認不出來。”
四周一片泄氣之聲,想也難怪,生母本就是丫鬟,正室的附屬品而已,生的女兒又能尊貴到哪里去,自是比不得其他小姐的地位。
從此盛安便傳,郝府五小姐人如其名,郝五,好無啊!
那男子說完這段,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飲而盡,撇下眾人踏進下一家茶室去了。這人便是盛安八卦發源地,人稱素面書生的說書先生。
日落三分之時,男子終于從最后一家茶室出來,只見他身量瘦小,容貌清秀,腦后松散的扎著長長馬尾,一身藍色棉布長衫,手執一柄素面折扇,如愿以償般咧嘴笑了笑,啪的打開扇子搖晃而去。竟是走向郝府后門,停在一個碩大的狗洞處,男子系好衣擺,躬身爬了進去,里面一個神色焦急的小丫頭忙把他拉起來道“我的五小姐,你可回來了。”
這素面書生正是郝相第五個女兒,郝梧雨。
郝文才百思不得其解,為何盛安的達官貴人沒有提親老五的。雖說這老五存在感不強,但是往那一站,絕對是宜室宜家,恪守婦道的絕世好娘子。
說起乘龍快婿當屬盛京最負盛名的三大公子,沈將軍之子沈流風,現任御林軍副統領,生的英氣逼人玉樹臨風,一襲白衣加常常掛在嘴邊的淺笑不知讓多少女子神魂顛倒;蕭翰林之子蕭墨離,現任編撰史,容貌陰柔俊美似女非男,彈的一手好琴,更有其師父玉音子所贈古琴“梵音”而譽滿天下;另有一人卻很是詭異,人稱素面書生,年紀只有15,16的樣子,留戀于茶室,青樓,酒樓,幸而結識了沈流風和蕭墨離。據說當日三人一時興起比起了輕功,饒是沈流風武功蓋世,卻也敗在他手上,從此三人便成了連體嬰,被綁為“盛京三公子”。
盛京的春天總是來的比較早些,柳絮紛飛,花開遍野,風拂過便聽得細碎颯颯聲。
一個青衣男子躺在草地上,細碎柔軟的劉海打在額前,單薄的身子似乎完全被長草淹沒了,嘴里含著棵青翠的草,頭歪著,口水滋養一方土地。
毫不客氣倚在他身邊的便是沈流風,一襲勁裝白衣,利落卻不失貴氣,此刻正怔愣的看著殺氣沖天的蕭墨離。
蕭墨離一遍遍告誡自己,要冷靜,撫琴的時候需氣定神閑,可這不表明他蕭大公子能夠忍受對牛彈琴!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剛壓下的一絲怒氣在聽到素面微微打了個呼,嘴里的草再也叼不住后完全爆發。
“素面!你就是一碗扶不上墻的牛肉面!本公子發誓再也不為你彈琴!你給我起來!你安心把我的琴聲當催眠曲是不是?!”
蕭墨離完全沒有人前那派風度自持的萬人迷摸樣,扔下粉色長袍露出一身修長白色窄袖袍,一腳踩在素面口水漣漣的臉上。
沈流風很是無奈,事不關己的抱起長劍躲到殺氣外圍。
“好重的豬腳……”素面想翻身卻不得,嘴里咕囔著。
還在睡夢中的素面猛的被人提起,晃了數十下,直讓人覺得那顆小腦袋要離體了,才勉強睜開眼,正對上一雙流光溢彩的桃花眸子。
好強的殺氣……
他吞吞口水,艱難的開口“小茉莉還是那么好看。”
蕭墨離的怒氣值已滿,眼看就要使出絕殺技,素面哀嚎一聲,抱頭竄了出去,只消片刻兩人已不見蹤影。
沈流風低頭輕笑一聲,溫潤的唇型煞是好看。
不出一刻鐘,蕭墨離滿面春風的走了回來,拎起地上的長袍隨便甩在身后。“這次別去找他,讓那小子多跑一會。多跑幾次就能聽懂我的琴音了。”
“墨離還是不要強人所難了”沈流風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能聽著梵音公子的琴音入睡也算是奇人。”
“得了,那小子挺多是個氣人,他的輕功除了逃命還有什么用處,一通狂奔,連我在不在身后了都不知道。這會兒估計又跑累了在春風樓胡吃海塞。”蕭墨離無奈的收拾著梵音琴,為交此損友扼腕嘆息。
沈流風大笑幾聲,這二人也算是為他枯燥的生活添了些濃墨重彩。一個表面溫潤如玉,比女子還美上幾分,私底下卻是個狠厲角色,更以折磨素面為樂。而那素面,機靈古怪,宣稱此生最大的愛好便是摟著美女吃吃睡睡。
話說這邊悶頭狂奔的素面郝梧雨,笑話,被他蕭墨離追哪有敢回頭的道理?!想起第一次她在蕭墨離彈的最歡暢時睡著,那家伙一把撕了外袍,抓住他就是一通摔打,她趁機腳底抹油,不小心回頭望了一眼,卻見蕭墨離那廝無恥的對她拋了個媚眼,郝梧雨心神俱抖掉下了樹,正好落在趕來的蕭墨離腳下。那玉面羅剎呵呵笑了幾聲,陰影附了上來,擼起袖子拎著她往空中拋了幾次,郝梧雨被丟的七葷八素,最后直接掛在樹枝上,就見蕭墨離整了整衣服,沖她禍國殃民的一笑,而后長指一動,封了她的穴道。
于是乎,我們的素面書生,郝家五小姐郝梧雨被掛在樹上搖曳了一夜。就在她感覺頭上要長草的時候,沈流風好笑的找到了樹下,抬頭看著她差點把眼淚鼻涕灑到自己的白袍上,為了袍子著想沈流風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為她解了穴。從此每到二人又開始追追逃逃的游戲時,他就要負責找到不知道狂奔到哪里的素面。大多數情況下他們會在春風樓找到正聽著姑娘唱曲兒宣稱補充體力的素面。但今天似乎有些意外。
郝梧雨奔了一盞茶的時間,估摸著蕭墨離已經回去了就靠在樹上歇息。頭頂上卻被不知什么物事砸中,一滴,兩滴,下雨了?她伸手拭去,卻見手掌一片血紅。郝梧雨彈跳起身,抬頭望去,就見樹上掛著一個氣若游絲,滿身是血的男子。
“哇!”她尖叫一聲,不會是蕭墨離干的吧?他什么時候這么變態了?想到此她抖抖索索的把人從樹上拖下來,試試鼻息,還算沉穩,想是傷的不重,只是失血過多暈了過去。她撕下袍子一擺,將那男人綁在身后,腳一蹬,飛身而去。
好重的男人,郝梧雨大汗淋漓的跑到郝府后門狗洞旁,輕輕叩了下墻,里面焦急的小丫頭早等得不耐煩“小姐今天怎么這么晚。啊!!!”
“噓!小桃不要做聲!”
那丫頭見鉆進狗洞的不是自家小姐,而是個滿身是血的男子差點厥過去,卻也只得顫抖著手幫郝梧雨把那男人運了進去。待仔細看了小姐并未受傷后才長出一口氣,兩人扛著他進了屋。
“小姐,這是何人?”小桃一邊為那男人清理著傷口邊問道。
“這個……”她家小姐思索了一會“同是天涯淪落人,我下意識把他救回來罷了。”
小桃憋住笑道“想是小姐被那蕭公子掛怕了吧?”
“胡說什么!你家小姐何時怕過。”卻還是忍不住抖了抖,晃晃頭,盡量不去想蕭墨離那廝的樣子。
“可是這么個大活人,怎么能藏在小姐閨房?萬一被府里的人知道就完了。”
“我知道,等他醒了咱就把他扔出,哦不,送出去。”
“小姐你過來看。”小桃激動的嚷著“好美……”
“好美的玉璜……”郝梧雨扯下那男子腰間的玉佩,瑩白通透的玉質,卻不期然看到玉體里流淌的光芒,燦若星辰。
“小姐……我說的是這男人……”小桃黑著臉,指著男人臉的手不知該放下還是繼續指給她家眼里只有錢的小姐看。
“嗯?”郝梧雨這才把眼睛放到剛才還被血糊住的男子臉上。蒼白的膚色,瑩潤的線條,鼻挺卻不突兀,仿佛這是世間最好的搭配,嘴唇雖然干裂卻是標準的薄情寡義唇,郝梧雨撇撇嘴“小桃,你又不是沒見過蕭墨離,雖說他禽獸不如,但那張皮相卻是最好的。”說完,踹門而出去煲湯藥了。
她家小姐和蕭墨離,真是對斗雞,小桃笑抱著血衣處理去了。
等到未來得及換裝的男版郝梧雨端著一碗藥進來時,床上男子已不見。
“咦?自己跑了不成?”她放下碗回頭,登時一柄利劍橫在頸間。
那受傷的男子慘白著臉,穩穩的端著劍,冷若冰霜的問“你是何人?”
郝梧雨好笑的抱胸看著他,又看看桌上的藥湯,端起來一飲而盡。“兄臺認為呢?你身上干凈的袍子,還有在下精心煲了一個時辰的藥,你覺得在下救你還是害你?”
那男子抿了下唇,低頭收起了劍,癱軟在床上,低聲道“抱歉。”
“還有呢?”郝梧雨挑眉。
“謝謝。”男子咬牙切齒道。
“小,少爺!”小桃推開門放下一碗雞湯“這……”
“你且出去吧,我照顧他。”郝梧雨拿起雞湯走向床榻。
小桃遲疑了會,見那男子還很虛弱才放心的走出去,輕輕的帶上了門。
男子就著郝梧雨的手喝著雞湯,被服侍的理所當然,郝梧雨也懶得和他計較,只期盼這個復原效果一流的家伙趕緊出府,她也就功德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