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梧雨八歲時,孔雀十六。
一年前郝梧雨從未死的狂喜中醒來,卻悲哀的發現自己成了多情谷谷主孔鵲的徒弟。
孔鵲其人男生女相,輕功蓋世,擅長用毒,但他最為著名的標簽卻是:活人莫近。
是了,整個多情谷的人都離這個美人遠遠的。如果你路過他身邊卻不贊美他的傾城之姿,這位少谷主會迎風撒點彩粉,或令人奇癢難忍,或腹瀉不止;如果你路過他身邊卻連驚艷的表情都沒有,這位少谷主會與他新收的小徒兒徹夜蹲在你窗前吟詩作對,直到你發現他不僅有傾國傾城貌,更有學富逾五車。
孔鵲很會挑時間,事先拉著郝梧雨蹲在人家窗戶底下,待聽到里面哼哼唧唧吱吱呀呀的聲音時便突然抻著脖子高吟:
“亂插繁華須異日,待孤諷,怕東風,一夜吹!”
房內立馬沒了動靜,里面男子的這輩子便在一夜間吹凈玩兒完了。
郝梧雨覺得孔鵲吟詩為假,毀人下半身是真。一年來他已半夜潛入三十二間房,致使十八男床第不舉。
整個谷內的雄性除了毫無表情的木鳶和他的心肝兒郝梧雨,就連老谷主都遭了毒手。
至于谷內的雌性,大都抵擋不了孔鵲的面皮,縱使知道他從不負責,飛蛾撲火的女子還是一個接著一個。善后工作自然交給了他的乖乖小徒兒。
每當郝梧雨站在院門口手里端著一碗黑漆漆的避孕藥汁時,總覺得自己已經磨出開煙雨閣的臉皮了。臥房的門一打開,便會有女子哭哭啼啼的跑出來,搶過她手中的藥一飲而盡。
她那只有十六歲的師父啊,果然是廣播種,勤灑藥。
“乖乖小徒兒,過來?!?/p>
郝梧雨望過去,就見孔鵲倚在門口,只隨意披了件中衣,結扣全部松散著,胸前鋪就一頭墨發,沐在月光下正妖孽般對她勾著手指。勾,勾,不停的勾。
郝梧雨只得一步三挪的走過去“師父干嘛?”
“過來伺候師父沐浴。”話音未落,那件幾乎沒有遮蔽作用的中衣隨風一揚搭在了郝梧雨頭上。
“我還要回家呢!”郝梧雨咆哮。
“師父沐浴后就送你上去?!眱仁乙呀泜鱽眸x鴦戲水的聲音了,孔鵲一個人洗的很歡暢。“徒兒快過來,我們師徒打打水仗。”
打你個死人腦袋。郝梧雨磨著牙,很想把他淹死在浴桶里。
“師父,我是女的?!焙挛嘤甑谝话偃翁嵝阉?。
孔鵲伸出胳膊支在桶沿兒上,歪著腦袋看她“小徒兒是女的?”精光畢現。
郝梧雨看著他賊亮賊亮的眼睛,縮了下腦袋,開始考慮自己該不該是女的。
“那徒兒今天就開始吃易顏丹吧!你若是這樣長下去,師父會下不去嘴的。”
“好吧,我是男的?!焙挛嘤隉o力的垂下頭,這易顏丹是為毀容女子研制,長期服用可以讓女子容貌出眾。
孔鵲聞言嘩啦一聲站起身拉著她的小胖手道“那就趕緊和師父打水仗吧!”
打你個死人腦袋……
“師父對你這么好,以后可要孝敬師父?!笨座o愜意的躺在浴桶里,旁邊是掄起小胳膊努力為他擦身的郝梧雨。
“什么是孝敬?”郝梧雨拎著毛巾問道。
“孝敬……”孔鵲思索了半晌“就是你爹對你爺爺那樣,懂了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p>
小小郝梧雨很是鄭重的點頭“師父放心,梧雨以后每年都給您燒紙錢?!睜敔斒鞘裁礃雍挛嘤隂]見過,大概的印象就是個供奉著果子點心的圓圓墳包。
孔鵲眉角一跳不敢睜眼,生怕損了他的美好形象。
從此谷里時常出現一大一小的紫色身影,飛上飛下竄來竄去??座o勒令郝梧雨穿了身跟他一摸一樣的紫色梅花衫,終于心滿意足的發現,這樣美麗的袍子還是他孔鵲穿著最好看。
“師父,為何要學輕功?”
“梁上君子采花郎,梧雨長大后便知道輕功的好處了。”
“那我不學了?!?/p>
“好吧,今天你自己上去?!笨座o指指崖頂。
郝梧雨終于發現輕功的正經用途了。
“師父,為何要學制毒?”
孔鵲抿嘴笑起來,瞟她一眼?!按采暇硬苫ɡ桑嘤觊L大后便知道制毒的好處了?!?/p>
郝梧雨頓時覺得這是一句很深奧的話,師父更是深不可測,這句話大概可以解釋世間的雄性萬物。
“那我不學了。”可惜她長大后也變不成男的。
而她的師父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他唯一的理由就是:為天下播種。
孔鵲似乎很不滿徒兒對他寶貝瓶瓶罐罐的不屑一顧,長袖一揮將她扇出門去。
郝梧雨一屁股蹲進花叢,又趕忙爬起來撓著門板“師父,師父,求你先把我身上的笑笑粉解了啊。”
孔鵲打開門,笑的勾魂攝魄“徒兒可知道制毒的好處了?”
“知道了。”郝梧雨咬牙切齒“可以整治不聽話的小徒兒?!?/p>
“錯錯錯,可以知道你中的是何毒。師父哪是那般蛇蝎心腸。”孔鵲很是委屈的俯身看著笑到抽筋的郝梧雨。
孔鵲師父每日都會竄上崖頂,不施任何內力任自己仰面落下崖去,想象自己化身成紫色蝴蝶,閉上眼,松開手,曼妙的五彩毒粉紛紛揚揚,美似仙境。當然,這是孔鵲自己的想法。
郝梧雨很慶幸多情崖上人煙稀少。
郝梧雨九歲時,孔鵲十七。
“我住谷底下,徒住谷上頭。日日思徒不見徒,共赴良宵夜?!笨座o倚在床上,對郝梧雨勾著手指,勾,勾,不停的勾。
郝梧雨不堪孔鵲日日拉著她共寢的煩擾,今天特地穿了小儒裙表明身份,不料孔鵲一幅他收的本來就是女徒的樣子,理直氣壯的要將她拐上床。
“師父,其實我是男的……”發現孔鵲對自己的徒兒都能伸出毒手,郝梧雨當下決定一輩子當他的男徒弟。
“徒兒啊,以后扮女子起碼要裝幾個饅頭,這樣的扮相也太對不起師父了。”
我太對不起您了,郝梧雨默。
郝梧雨的童年就在一只開屏孔鵲的折磨下茁壯又豪邁的成長著。
直到有一天,郝梧雨能輕輕松松的跳上崖頂,孔鵲師父只得哭哭啼啼的抱著一個裝滿瓶瓶罐罐的大箱子,蹲在谷里百年梧桐的樹底下一件件交代起來“這是春宵粉,徒兒要是實在找不到姘頭,可以用這個?!闭f罷大有拔開瓶蓋迎風撒撒的架勢。郝梧雨趕忙奪過來揣進懷里。
孔鵲睨她一眼,“這是迷魂香,吸食過的人可以忘記一夜事情。師父為你想的周到吧?”
實在是太周到了,滿滿一大箱子全是毒,沒有一瓶救命良藥。
郝梧雨覺得自己完全是自學成才,這幾年孔鵲師父除了吃喝嫖,就是拉著她一起吃喝嫖。
終于,郝梧雨成功出師,她抱著那一大箱子足以令世人色變的毒物,甩著長長的發辮,腳一蹬就上了崖頂,身后傳來孔鵲肝腸寸斷的吟唱
“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p>
郝梧雨鼻頭一酸,忍不住回頭瞅著那抹紫色身影,卻見孔鵲不知何時攔了路邊的一個嬌俏女子,笑的煞是淫.蕩“這位姑娘家住何處?不如我們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郝梧雨再無半點留戀。
彼時郝梧雨十二歲,孔鵲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