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該進宮了。”轎外的石魂實在是不想開口,可容賢王的轎子已經在宮門外停了半個時辰,路過的侍衛無不警惕的望著他黑紅的臉。作為容賢王的貼身護衛,他當然知道當轎子里頭太過安靜的時候,最好不要攪了主子的興致。命苦呦,想當年他也是村兒里恁純情的小伙子。
轎子里的人聽到石魂的催促后,隱隱傳出一聲陰沉的“嗯。”
百里容抬了抬酥麻的腿,拍拍正躺在他腿邊口水漣漣的郝梧雨。
“啊,到了?”女子直起身揉了揉迷蒙的眼睛。
百里容瓷樣的臉龐稍有龜裂。真真是奇恥大辱,當他傾情輾轉于郝梧雨唇上的時候,忽覺嘴里被吹進幾率氣息,長眉一擰,緊跟著又聽到某人幾不可聞的貓樣打呼。
“睡的可好?”百里容斜睨著她,五官統統飛向一邊,表示王爺大人現下十分不滿。
郝梧雨瞅了瞅倚在轎凳上陰晴不定的百里容,這才回憶起自己都做了甚煞風景的事情。忙低下頭糾結著手指道“不好意思啊,我剛才暈過去了……”
百里容聞言氣極而笑“你那是暈過去了?”
郝梧雨瑟縮的了腦袋不敢看他笑的恁嚇人的模樣。
“還不下來?”
盯了她半晌后百里容輕嘆一聲,率先走下轎去,臉上掛著無奈寵溺的笑容,對著郝梧雨伸出了手掌。
郝梧雨見王爺大人心情轉好,忙歡快的就著他的手跳下了轎。
一旁的石魂在見到自家主子的時候便僵在了原地。王爺長袍衣擺上的液體是啥?!
石魂乃不純潔啊!
郝梧雨跟在容賢王大人身后,一路邁著中規中矩的小碎步,曾經覺得七繞八彎怎么也走不到頭的宮廊今日卻行的異常輕松。她抬眼看看身前謫仙般的百里容,似乎很多事很多規矩都因他變得討喜了起來。
不消片刻兩人和一個領路的小太監就到了怡妃娘娘的攬芳殿。
由于怡妃娘娘現在一個頂倆的緊要身份,整個攬芳殿此刻喜氣洋洋,紅綃絲絡,金石珠玉,吃穿用度都極盡奢華。宮女太監們忙忙碌碌的跑進跑出,不時聽到有人高喊道“娘娘要的葡萄怎么還沒來?”
郝梧雨暗笑一聲,大姐雖要做人母了,可對于葡萄的嗜好還是沒有改變。
領路的小太監見人已帶到,扯起了嗓子高喊“容賢王到!”
眾人一聽忙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垂首斂目的分站在兩側。
“不必驚慌,通報娘娘一聲,本王帶郝五小姐來探視娘娘了。”百里容笑意溫煦。
“是,奴才這就去。”院里的小宮女兒被容賢王謫仙般的笑容晃了眼,迷迷瞪瞪的進去通報了。
少時就有個穿著粉裳的宮女從屋內出來,作了個揖便領著兩人往殿內走去。兩人剛要踏進門進去,就聽見寢殿內傳來幾聲振聾發聵的尖叫。
“不得了了!怡妃娘娘見紅了!”
這聲高喊仿若厲鬼索命一般,攬芳殿內頓時炸開了鍋,宮女太監們都駭的灰白了臉,或是打翻了銅盆,或是呆在了原地,膽小的則直接蹲到了地上。
郝梧雨聞言忙推開眾人跑了進去,寢室里的郝怡人正躺在榻上,臉色慘白,冷汗流過發際,隱約看到她粉色繡裙上的點點血跡。
郝梧雨突兀的吸溜了幾下鼻子,心頭納罕。一旁年紀稍長的婢女先驚醒了過來,推著邊上的小宮女道“愣著做什么?快去請御醫!”小宮女聞言踉蹌的跑出門去。
“快扶娘娘去屋外的榻上!”郝梧雨腦中千回百轉的弦兒終于搭上,再看向那百里容,早就避嫌的退到了大殿以外。
宮女們都扭頭望著高喊的郝梧雨,郝怡人勉強睜開眼咬牙呻吟“救……救我的皇兒……”
郝梧雨見無人理會她,急紅了眼,也不再想其他,沖上前去推開了圍得密密實實的宮女,喊道“都閃開!扶娘娘去外面透氣,這屋子里有麝香!”
眾人聞言色變。這皇宮里的人都知道,麝香可導致女子滑胎,給未懷胎的妃嬪們用量都是少之又少,何況這怡妃娘娘又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自從懷了龍種后,攬芳殿的每樣吃穿用度都經過太醫院的檢驗,就是每日的熏香都有專人調配,這女子怎能這般胡言亂語栽害他們?
“五小姐切莫冤枉了奴才們,這屋子里斷然沒有麝香。”
郝梧雨不急著回答,扶著郝怡人出門躺在了院里的錦塌上。
“那我可問你,剛才是否有人在娘娘寢室里久待過?”郝梧雨轉向那年紀稍長的婢女問道。
宮女垂首思量了片刻“有倒是有……”
本來躺在榻上幾近昏迷的郝怡人聞言猛的睜開眼睛,拉著那婢女道“快,快,不要宣御醫,此事不得宣揚!”
“可是大姐你……”郝梧雨凝眉望著嘴唇都開始哆嗦的郝怡人,十分不解。
“容賢王可在外面?”郝怡人拉著她問。
郝梧雨更加疑惑,點點頭。
“麻煩容賢王去宮外抓幾幅安胎藥,本宮的孩兒本宮心中有數。”郝怡人疲憊的閉上了雙眼,嘴角劃過一絲帶著恨意的冷笑。
郝梧雨望了望門外,只見小太監跑出去對百里容低頭耳語了幾句,百里容瞅了殿內一眼,點頭便走了。
此事處處透著詭異,難到女子在發現有人要害自己胎兒時不應該是驚慌失措聲嘶力竭趕緊保胎嗎?為何大姐的第一反應卻是要替那害她之人遮掩?
“五妹懂得醫理?”郝怡人仍是合著眸子唇上一片慘白。
“這幾天正好有些興趣罷了。”
郝怡人點點頭,對著身邊的奴才們吩咐道“都下去,沒有我的叫傳不準進來。”
“是。”眾人喏喏,聲色之和諧竟像是發自一人之口。隨后便紛紛踏出了攬芳殿,方才還人頭熙攘的殿內此刻略顯寂寥,幾片楊樹葉悠然飄落,正落在郝怡人的榻上。姐妹倆一時無話。
郝怡人醞釀了半晌后開口道“方才在我寢殿久待的人,是虞親王正得寵的小妾。”
郝梧雨沒料到她竟然會說給自己聽,心頭噗通一跳,很想捂住耳朵大喊:我只是想保住你的孩兒,其他的與我無關。
“那女子叫憐兒。這幾日來探望的女眷很多,宮人們也就放松了警惕。沒料到還是被人算計了。那女人剛進屋的身上味道極淡,本宮也沒上心,想必是后來慢慢加了分量,而本宮一直與她坐在一個屋內說話,竟然沒有發覺。”郝怡人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情,語調冷淡無波。
郝梧雨這邊卻驚濤駭浪了起來。想讓大姐墮胎的人居然是容憐!她心頭忐忑,額上冒出絲絲冷汗,有些猜測像是生了根的菟絲子,依附著孔鵲的話愈長愈高。
“你此番進宮是為了三妹之事吧?”
郝梧雨點點頭。
郝怡人扶額冷笑“幸好五妹來得早,不然就不是見紅這么簡單了。五妹回府后只管讓散云妹妹放心,我郝府的女子斷不能嫁給百里虞!誰都不能嫁給他!”
郝梧雨見郝怡人因恨意愈發扭曲的絕色容顏,忍不住開口問道“既然大姐知道是誰要害你,為何還這樣遮遮掩掩?”這實在是于理不合。
郝怡人抬頭望了她一眼,語氣凄清帶著幾分警告“為了郝府,姐姐不能告訴你,但是妹妹們盡管放心,這次的事情姐姐記下了,百里虞想用三妹要挾我,未免太小看本宮了!”
郝梧雨聞言更覺詫異,大姐究竟跟百里虞有何瓜葛?她又為何突然那樣信任百里容?至于容憐……真的是在替百里虞做事嗎?
但不管怎樣,怡妃娘娘險些滑胎一事只字未露,攬芳殿內人人自危,卻都猜不透主子心意。
郝梧雨抬頭望著院里郁郁蔥蔥的楊樹,忽然覺得這皇宮內的天空像極了枝頭上墨綠色的楊樹葉,從發芽時便裹著層沉沉暮色。
作者有話說:近期感覺不是很洶涌,正在努力調節,這車坐的,真造孽,腦袋很昏沉……